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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大明: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州政变化

发布时间:2020-01-17 作者: 刁大明 

民主党在本次选举中展现出了某种优势,但这是否意味着民主党在2016年大选失败后正在快速转变调整?或者这些州层次的胜利对民主党在2020年大选的选情来说是积极信号吗?虽然存在一些观点将2019年州层次选举视为2020年大选的前哨战,但实际态势却可能未必对民主党全然乐观。

作者刁大明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本文摘自2020年1月《特朗普还能走多远》。


2019年11月5日和16日,美国肯塔基、路易斯安那以及密西西比等三州举行了州长选举,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弗吉尼亚以及新泽西等州也举行了州议会改选。就结果而言,民主党在路易斯安那州州长职位上获得连任,而且还夺回了肯塔基州州长的宝座,同时还时隔20年重返弗吉尼亚州州议会两院多数地位。显然,民主党在本次选举中展现出了某种优势,但这是否意味着民主党在2016年大选失败后正在快速转变调整?或者这些州层次的胜利对民主党在2020年大选的选情来说是积极信号吗?虽然存在一些观点将2019年州层次选举视为2020年大选的前哨战,但实际态势却可能未必对民主党全然乐观。


一、两党在州长层次控制对比的变化


自2016年大选以来,全美50个州中的41个州(2017年2个、2018年36个以及2019年3个)分别进行了改选。如表-1所示,民主党的确表现出一定的回调态势,在三次州长选举中实现了9个州长职位的净增长。2019年选举之后,民主共和两党在全美50州州长中控制的比例为24比26。对照表-2,目前这个两党比例基本上回归到奥巴马执政初期特别是2009年选举之后相对平衡的态势。


通常情况下,在一党掌握白宫期间,另一党往往会在州长层次上有所斩获。若对比表-1与表-2可知,奥巴马执政的八年即对比2008年和2016年之后的州长选举结果看,共和党净增长了13个州,民主党减少了14个。而如此幅度在小布什期间的八年却并未出现:民主党净增长为8个,共和党相应减少8个。同样时间段内不同增减规模的解释可能是小布什时期两党的主要聚焦议题在于作为国际事务的反恐战争,而奥巴马时期的主要分歧点却集中于与各州利益纠缠更紧密的经济政策与全民医改等议题。沿着这个逻辑推测的话,基于目前特朗普执政三年民主党的州长数量增幅规模(9个)与奥巴马前三年共和党增幅相同的现实,再考虑到特朗普政府国内政策所引发的巨大争议,民主党目前在州长层次上的增长应该并不算特别,至少并未显现出因对特朗普执政不满而更高强度的反应。


具体而言,民主党在州长层次上的切实成长本身的确反映出一些新变化,但与区域重组或民意整合意义上的重大变动还存在距离。


2017年11月,即在特朗普当选一年之后,民主党在弗吉尼亚和新泽西两州州长选举中大胜:不但延续了对弗吉尼亚的控制,而且时隔8年赢回了新泽西州。弗吉尼亚的胜利存在着选民对民主党在任副州长延续前任州长政策议程的肯定和期待,更为重要的则是弗吉尼亚州在过去30年中人口规模暴增38%、族裔结构快速多元化背景下所表现出的显著民主党倾向。相比之下,民主党在新泽西的翻盘应该被理解为是一种“回摆”,即共和党州长执政8年后相对正常的政党轮替。事实上,与2016年大选相比,民主党的新泽西州长候选人在赢得所有支持希拉里的12个县外,只拿下了特朗普赢得的9个县中的一个而已,因而无法判断民主党在该州政治版图上迎来了关键变革。



民主党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的收获更大,对其最经典的解释即对在任“总统党”不利的所谓“中期检修”与“钟摆效应”。结果是,民主党从共和党手中拿到了缅因、密歇根、威斯康星、伊利诺伊、堪萨斯、新墨西哥以及内华达等七个州的州长,而共和党则只是毫无悬念地从原本就具有保守倾向的独立人士手中夺回了阿拉斯加州的州长职位。缅因、密歇根、新墨西哥以及内华达等四州的共和党州长均因任期限制而无法连任,而且这些共和党人都是在2010年即对民主党不利的中期选举中获胜上台的。于是,此次回调到民主党阵营也算是一种周期相对长一些的“回摆”。而民主党在威斯康星、伊利诺伊以及堪萨斯三州的胜利是通过战胜谋求连任的在任共和党人实现的,更值得深究。除了三州州长层面在两党政治历史维度上也存在一定摇摆趋势之外,特朗普政府在内外政策上的相对极端选择也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温和派共和党人、女性共和党支持者、居住在郊区且支持共和党的中产群体以及与农业利益或产业相关的共和党人的投票热情与投票率,进而为民主党的逆袭创造了条件。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共和党支持者出于对特朗普政策不满而不参与投票的报复做法极可能仅限于影响范围相对小的中期选举,而在他们认为更为重要的总统大选中则不会继续保持低迷的投票率。甚至,在所谓“弹劾”议题成为2020年大选的关键议题之一的预期下,传统共和党支持者被充分动员、出门投票的概率正在持续增加。这也意味着,民主党在这些州的翻盘可能不具备对2020年大选走向的明确指标意义。此外,马里兰和马萨诸塞两个自由派“大本营”州的在任共和党州长双双以相对务实温和的政策保持了较高支持率、并得以高票连任成功。这也说明共和党内部仍保有着完全不同于特朗普的、可以在自由派地区获得成功的政策道路与理念选择。


相比之下,民主党在2019年的胜利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激动人心。路易斯安那州在民主党手中的延续只能说明在任州长约翰·贝尔·爱德华兹(JohnBelEdwards)个人政治站位的务实,甚至其政见在自由派民主党人眼中简直近乎于温和共和党倾向,其存在实为马里兰、马萨诸塞两州共和党州长的“政党倒像”。肯塔基州州长的政党更迭,对民主党看似难得,但事实上民主党也只是时隔四年再次回到州长职位上。民主党人安迪·贝希尔(AndyBeshear)胜出的部分原因是共和党谋求连任者的政绩不佳,但也不排除与其父作为前任州长潜移默化的助力有关联。对比而言,民主党在密西西比州的失败不仅仅是挑战州长宝座失败,而且还导致了民主党在密西西比州州层次选任行政官员中16年来的首次缺席、形成了“清一色”共和党的“一边倒”局面。这样看来,2019年民主党在南方三州的表现只能说明民主党在南方州层次控制力或政治实力的弱化速度仍缓慢于总统选举的联邦层次。民主党在美国南方各州的一些历史性延续至少到目前看无法对其政党路线的整合前景(这一整合态势已突出表现为在2020年民主党总统初选中以拜登、布蒂吉格为代表的温和派与以桑德斯、沃伦为代表的激进派或改革派之间的分歧与竞争)乃至2020年大选选情走向提供具有重大意义的参考。


二、2020年大选意义上的关键州与摇摆州


两党在各州层次上势力对比变化所能产生的最关键影响无疑在于2020年总统大选各州选举人团票归属的变化。站在距离大选10个月左右的时间节点上观察,具有29张选举人团的佛罗里达依然是两党必争之地的关键州,而20票的宾夕法尼亚、11票的亚利桑那以及10票的威斯康星可以被视为是驴象倾向未定的摇摆州。


作为仅次于加州(55票)、得州(38票)、并与纽约州(29票)持平的大州,佛罗里达却并未像加、得、纽三州那样在总统选举政治意义上形成相对明确固定政党倾向,这也就注定了该州作为最大战场州的关键价值。究其原因与人口结构的混杂密不可分:即至少1930年代开始由于旅游业刺激而不断涌入的全美退休人口以及由于历史与地理因素而持续激增的拉美裔群体之间的杂糅。


自1928年以来,只有1960年的肯尼迪和1992年的克林顿绕开了佛罗里达、挺进白宫。虽然俄亥俄的类似纪录(两次例外)可回溯到1896年,但佛罗里达州却因选举人团票规模远超于俄亥俄(18票)而更为关键。2000年最终确定白宫宝座归属的就是在佛罗里达州的重新计票过程,而其后的4次总统大选中,佛罗里达都无异议地支持了最终的胜出者。需要指出的是,两党在佛州的差异已呈现出进一步缩小趋势:奥巴马在2012年仅以0.9%的优势战胜罗姆尼,而特朗普在该州击败希拉里的优势也只有1.2%。这样看来,2019年6月18日,在任总统特朗普选择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集会、正式拉开连任竞选大幕就不足为奇了,而他将注册居住地从纽约州转到佛州也大有深意。


目前,佛州65岁以上人口超过两成,为全美最高水平之一。退休和老龄化不分党派,所以该群体在诸多议题上的态度也颇为复杂,特别是他们在社会福利议题上的共同敏感度更是两党不可小觑的。同样微妙的是,在佛州人口中几近占据四分之一的拉美裔群体,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古巴裔群体和波多黎各裔群体在两党选择上大相径庭。在2016年大选时,特朗普在佛州得到了54%古巴裔选民的支持,进而确保其微弱优势锁定该州,其原因可能与奥巴马政府叫停了接纳古巴难民的所谓“一脚湿、一脚干”政策、从而激怒某些古巴裔群体有关。但必须看到的是,当某些古巴非法移民如今必须与其他中美洲国家难民一起穿越墨西哥、来到南方边境寻找机会时,当他们遇到的是特朗普政府加固的高墙与所谓“可以向腿部开枪”的执法人员时,古巴裔群体在2020年大选中会否继续偏袒特朗普呢?如果古巴裔选民的去留是特朗普必须考虑的因素,波多黎各裔选民则基本可以不做考虑。来自由于明显支持民主党而多次被共和党拒绝成为第51个州的选民群体无疑会继续支持任何民主党候选人。戏剧性的是,2017年波多黎各飓风加剧了对特朗普的不利趋势:身为总统他在救灾期间的轻蔑作为让波多黎各人更加厌恶,而飓风之后大概有数万波多黎各人迁往佛罗里达、成为这里的新选民。


这样看来,作为制胜关键州的佛罗里达仍是“未定之州”。即便是在美国资深选举政治学者与观察家拉里·萨巴托(LarrySabato)的分析中,佛罗里达也只被列为是表现出某些共和党倾向、可能被共和党拿下的关键州。


作为摇摆州的宾州、亚利桑那以及威斯康星事实上反映着两组截然不同的政策逻辑。在宾、威两州制胜的关键选民是蓝领中下层群体,进而其核心议题自然是经济与就业;而在亚利桑那这样的多元族裔结构的边境州,选民的核心关切也就转换为移民政策。事实上,亚利桑那州的抓手议题基本上是与佛罗里达州相同的。特别是对于共和党而言,拿下佛州也就大概率可以拿下亚利桑那。事实上,前一次共和党胜出者赢得亚利桑那但拿不下佛罗里达还是1924年的柯立芝。进而,如果按照萨巴托的预测,如果特朗普拿下了佛罗里达和亚利桑那的话,宾、威这两个中西部州就必然是民主党的最后机会。从距离选举10个月左右的各州民调显示,特朗普在相关州中的民意支持度并未出现本质变化,在模拟对决民主党可能人选时只会负于拜登。这对民主党而言、特别是在拜登客观上选情并不乐观的情况下显然并非好消息。


两党在关键州和摇摆州的得失背后其实还是政党定位与路线之间的争夺。更为强调传统主流白人群体利益的共和党人在“特朗普化”的驱动下似乎更有可能同时在经济就业议题和移民议题上稳固基本盘和关键盘选民;而基本上可以肯定拥抱所谓“身份政治”的民主党人却必须在蓝领中下层群体和少数族裔群体之间作出抉择,进而也就无法同时拿下两组政策逻辑的关键州和摇摆州。这也意味着,民主党虽然在过去三年中在州层次有所成长,但由于尚未形成回应当前美国国家挑战的党内共识性方案,所以在州层次也并未形成通向白宫的特定路线图。(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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