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彤娟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本文刊于2022年2月18日《国际商报》。

《国际商报》2022年2月18日第4版

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最新数据显示，2021年12月，在基于金额统计的全球支付货币排名中，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份额占比升至第四位。这也是自2015年8月以来，人民币国际支付全球排名首次超越日元，跻身全球前四大活跃货币。

对此，我们也应看到，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中的份额占比还很低，仅为2.7%，远低于美元（40.5%）、欧元（36.7%）和英镑（5.9%）。人民币全球支付占比与中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约18%的比重、进出口贸易占全球贸易约13%的比重、出口贸易占全球出口贸易约15%的比重仍不相匹配。人民币国际化道路任重道远。

美国加紧“去人民币化”

2020年以来，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国际货币体系、金融格局正在发生重要变化，中美战略博弈升级，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为维护国际货币和金融稳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呼吁各国采取正确的货币和金融稳定措施，加强合作。当前，人民币更加注重开放性、合作性，但疫情后美国凸显“去中国化”和“去人民币化”趋势：2020年3月，美联储与澳大利亚、巴西、丹麦、韩国、墨西哥、挪威、新西兰、新加坡、瑞典等9个国家的央行建立了价值4500亿美元的货币流动性互换安排，其将人民币排除在外。

货币互换是一项政府主动政策安排，是指央行之间相互以本币或者可自由兑换货币，按约定的汇率、期限和利率互相调换，为协议方国家提供融资便利，扫除协议国央行相互投资对方货币储备资产还需经由第三国货币美元的汇兑风险，进而降低双边贸易成本，推动协议国之间双边贸易发展、降低协议国金融风险的重要举措。

截至2021年9月，中国已经与全球39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货币互换协定，按国家（地区）数量来计算，人民币是世界第一大互换货币，规模已经达到3.47万亿元。然而，截至2022年1月，中国签署的货币互换协议中有15个已经或即将到期，其中有些国家，如巴西、乌兹别克斯坦等续签进程推进缓慢。

货币互换有助于人民币国际化

首先，货币互换协议的签署表示与中国签约的协议国官方愿意接受人民币、承认人民币地位，是双方政府在货币领域传达的一种彼此相互支持的信息，是中国政府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对外争取货币盟友的重要步骤，这不仅从政治上提高了人民币的国际地位，而且营造了进一步推动双方贸易、投资的氛围。这些效应在互换协议甫一签署便可产生。

其次，货币互换合作更深远的意义在于推进人民币在境外贸易、投资和储备功能的发挥。人民币货币互换的实际启用便利了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和投资，为跨境贸易和投资提供了大量的人民币资金来源，解决了人民币资金短缺引起的国际贸易和投资的不畅，避免了在国际贸易和投资中使用第三方货币，规避了汇率波动风险和减少了汇兑成本，积极推进人民币在货币互换对象国家（地区）的实际启用，作为双边贸易和投资的支付媒介，能够有力促进跨境业务的发展，从而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最后，货币互换能够为离岸人民币市场提供流动性，从而间接促进人民币国际化。随着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发展，离岸人民币业务在境外逐渐展开。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健康发展需要充足的人民币资金来源，在资本账户没有开放的前提条件下，面临着对外输出人民币的困境，中国在美国次贷危机后签署的一系列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起着对外提供流动性输出人民币的作用，从而间接推动了人民币国际化。

进一步推动货币互换

货币互换是在中国遭遇对美贸易摩擦和美国“去人民币化”的严峻考验下，推动与伙伴国双边贸易发展、区域贸易人民币主导型结算乃至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举措。在后疫情时代，为了降低全球“去人民币化”的风险，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一步巩固中国的贸易大国地位，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以央行为主导，以国有商业银行、政策性银行为辅助，通过央行间本币互换、商业银行间的商业性本币互换等形式对外提供流动性，实质性地推动实体经济使用双边货币结算跨境贸易的开展，充分发挥货币互换促进贸易资金使用的作用。建议在新签的协议中，通过灵活的互换安排促进资金的实际使用。例如，有条件地降低互换资金动用利率。包括：将对方央行接受我方货币计价开展的跨境贸易融资票据再贴现作为条件，在一定额度的资金使用范围内，降低对方使用人民币所需支付利息；或者以对方接受我方货币进行能源、原材料大宗采购为条件，降低对方动用互换资金的利率。通过与外国央行间互相接受对方货币结算的、双边贸易形成的贸易融资票据的再贴现，还可以在央行层面构建一个资金流向实体经济的通道，并形成央行间货币金融资产的互持，为开展央行间的实质性合作打下扎实的基础。

第二，建立标准化和长期化的互换制度，延伸央行对外提供本币流动性的地域范围。为了解决在互换到期后仍然可能需要的推动双边贸易、投资或者解决存在的流动性不足、信用危机等问题，一个可行的方法是将本币互换安排制度化长期化，使之成为国际金融秩序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同时也成为央行之间长期合作的项目。一是应该将互换的标准协议文本条款固定化。这样一来，一旦有需要，新的互换安排就能比较迅速和稳妥地确定下来。二是将互换的有限期限延长。这样做不仅可以推动双边贸易的发展还可以促进人民币成为贸易关系紧密国家的贸易计价和结算货币。三是借助共建“一带一路”，加强货币合作，扩大货币互换协议签署国范围。中国人民银行资料显示，与中国签署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多集中于“一带一路”范畴，实证分析表明，这些国家的货币互换协议能够带来贸易创造效应，应该抓住时机发挥“一带一路”倡议在货币合作领域的带动作用。四是提高与已签署国家的货币互换额度，适当调整央行货币互换规模。货币互换协议的额度与时长都会对贸易效应产生影响。由于中国货币互换协议规模有限，对进出口贸易的影响程度相对较弱。应适当提高货币互换规模以扩大其对出口贸易的创造效应。

第三，特别关注货币互换协议的新签、断签与续签问题。尽管近两年不断有国家（地区）与中国新签（如老挝2020年1月、柬埔寨2021年3月等）或续签（如澳大利亚2021年7月、日本2021年10月、印尼2022年1月等）双边货币互换协议，但是在疫情影响下应高度重视可能出现的断签现象。对于乌克兰、英国、白俄罗斯等2021年到期的货币互换协议，应该尽快商讨双边互换协议的续签问题；对于瑞士、哈萨克斯坦等2020年断签的协议及巴西、阿联酋、乌兹别克斯坦等断签较久的协议，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找到“破解之法”。前者多是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严重影响，导致全球各国经济与金融格局发生变化，后者产生的原因可能比较复杂，不仅有协议国自身经济发展的考量，也受到全球经贸格局变化的影响。基于此，需要因地制宜，打破货币互换断签“困境”。此外，对于即将到期的货币互换协议的续签问题也应该尽早提上日程，如苏里南（2022年2月）、新加坡（2022年5月）等。

第四，防范货币互换协议可能带来的风险。在双边本币互换协议签署时，首要考虑的应是汇率风险，可在互换标准文本中，增加汇率调整条款。如双方本币之间汇率波动范围每超过5%，自动调整双方互换本币金额比例，本币贬值方应相应提高己方本币额度，相当于提高本币抵押额度。面对主权信用风险较大的国家提出的互换需求，同时该国又与中国双边贸易投资关系较为紧密时，应选择人民币与某种国际货币，而不是与资金接受国的本币直接进行互换，或要求对方提供以资金提供方本币计价的高质量资产作为抵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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