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刚系人民日报社高级记者、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刊于3月29日丁刚看世界微信公众号。

福利政策好了，会不会让不想干活的人变得更不想工作？这是我在介绍瑞典模式时常常会被问到的问题。其实，瑞典人当初在设计这套福利政策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瑞典模式有三个支柱，第一就是能够提供应变能力的就业市场，第二才是全民福利政策，第三是推动开放与稳定的经济政策。

我从职业教育切入来讲讲这个问题。

在今天瑞典各种各样的教育中，最具特色的应当是职业教育。瑞典社民党自60年代以来一直坚守“积极的就业政策”。所谓积极，一方面是指政府有责任给适合就业年龄的所有公民提供培训；另一方面也包含了强制的色彩，失业者必须按照职业介绍所的安排来接受新的就业机会或参加培训，除非你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工作。早在上世纪90年代，瑞典全国平均每年就有20多万失业人员接受各种不同形式的职业培训。

这种把高中教育、失业救济和职业培训结合在一起的劳动力市场政策也被称为“全民就业政策”，它与高福利相辅相成，不可分割。

瑞典的职业教育更像是一个全社会的培训体系，它首先是建立在高中教育与就业结合的基础上。

瑞典的高中原来分为普通高中与职业高中。从1991年开始，瑞典政府决定将这两类学校合并，并把学制从原来的两年延长为3年，目的是增大职业教育中普通教育的比重。瑞典高中有两个专科，一是科学，二是职业教育。

偏重于科学的学生大多是想要上大学的，而偏重于职业教育的则是打算高中毕业后先工作的学生。

后来，政府又在原有的学徒课程的基础上，增设了技术学徒专业，让学生有更多的机会直接到企业或像医院那样的专业机构里去实习，以便更好地将供需结合起来。这种将高中与职业学习结合在一起的教育方式，确保了高素质的实用人才的充分供给，也促进了新兴产业的发展。

在高中之外，还有一个覆盖全国的职业培训网络，它包括一些专业技术学校、社区职业学校或夜校，以及各个大学的有关学科。任何人都可以免费参加各种专业的学习。

调查表明，几乎每个瑞典成年人都至少是两个或三个业余学校的学生，“活到老、学到老”的风气十分盛行。

笔者20世纪90年代初刚到瑞典时，曾在一所瑞典语学校学习。在瑞典，这样的语言学校全部免费。当时，政府为了鼓励移民尽快融入社会，找到工作，每上一节课还要发十几个瑞典克朗。每天上三节课，就可以“挣”到一天的生活费。后来由于经费欠缺，才改为免费。

失业培训是全民就业的另一个重要支柱。

我曾采访过一家职业介绍所，正好碰到了一位40多岁名叫拉尔森的蓝领，他原来是一家汽车制造厂的装配工，自从半年前工厂关闭后，一面领取失业金，一面在职业介绍所的安排下去职业学校学习计算机技术。“拉尔森的电脑公司不久就要开张了。”向我介绍拉尔森情况的里丁屿市职业介绍所的罗塞尔先生高兴地说。

在瑞典，领取失业救济金的同时往往意味着新的职业学习的开始。像拉尔森这样的失业者要想得到失业救济，就必须到职业介绍所登记，随后还要接受职业介绍所依据个人条件提供的就业和培训机会。

职业学习对失业者是强制性的。政府不会让失业者领取救济金后在家闲呆，职业介绍所很快就会根据你过去的工作经历，给你推荐工作。如果你接二连三地拒绝推荐，那你就得不到救济金。如果你说你干不了这个工作，那你就必须参加职介所安排的免费培训，准备去做另一份工作。

瑞典劳动力市场大体上有三个部分：一是政府通过职业介绍所把失业人员组织起来，帮助他们按照根据个人的条件和产业结构调整后的新的需求，参加职业培训，提高技术水平，而后寻找新的工作；二是以优惠政策来协调各区域的劳动力配置，给边远地区的企业提供补贴，增加就业机会，并促使整体的工业布局更加合理；三是帮助残疾人就业。

瑞典劳动力市场管理局的新闻官拉皮丢斯先生说，这个政策的特点在于，它的目标不是要保障就业的长期性和稳定性，不是要保证不失业，而是为了给失业人员有一个提高技术水平，充分发挥自己能力的机会。人们可以借助于职业训练重新开发自己，以寻找更适合自己或收入更多的工作。而劳动力市场管理部门也通过指导失业人员的培训，为产业结构调整做准备，为企业输送合格的就业者。

瑞典全国共有200多个职业介绍所，由国家劳动力市场管理局统一负责管理。这些介绍所全部用计算机联网。失业者到介绍所登记后，就有了一个永久档案。无论你走到哪里，介绍所会及时输入你的工作和学习的变化情况。

职业介绍所还提供各种服务，包括为失业者介绍全国各地职业培训的项目，给失业者讲授寻找工作的方法，介绍各个部门的就业情况等。职业介绍所就像一座桥梁，把就业与失业连结在一起。拉塞尔先生说，“在产业结构调整时期，雇主的一方对我们来说更重要。因为对新雇员的要求可能会预示着对未来劳动力素质的要求，职介所会根据雇主要求培训失业者。”

瑞典的企业构成中，中小企业占很大比重。在笔者居住的里丁屿市，10人以下的小公司就占85%。小公司往往对就业者的专业技术要求高，并特别欢迎一专多能者。罗塞尔说，里丁屿职业介绍所要随时按照雇主的新的要求及时做出培训计划，以便使失业者能尽快适应新的工作要求。罗塞尔说，按照规定，雇主招收新的雇员必须通过职业介绍所，并应及时将空置的工作机会通知介绍所。

近年来，瑞典结构型失业人数迅速增加，为这部分人提供失业保障需要大笔资金，这会成为政府的一个沉重的包袱。但是，按照全民就业政策的思路，政府甩掉包袱的关键不是怎么养这些人，而是使失业者尽快适应调整，学到新技术，重新找到工作。

瑞典近一两年来失业率一直居高不下，这与近年来瑞典经济的转型和全球经济低迷相关，目前瑞典政府正下大气力扩大职业教育的规模，提升职业教育水平。政府投入的重点与产业结构的转变同步。今年瑞典政府的预算包括了对劳动力市场的历史性大规模投资，期望能创造75,000个新工作岗位。未来的挑战会更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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