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9年国庆节前后，人大重阳特推出“名家讲坛之新中国70年”系列讲座。9月25日，第一讲由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中国财政金融政策研究中心一级教授、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王国刚主讲“中国金融70年”。王国刚教授梳理了中国金融发展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和宝贵经验，并对未来更高质量的发展提出建议，以致敬新中国70年华诞。本文由速录整理而成，已由作者审核，以飨读者。

要点汇总：

1.中国经济发展是个砥砺前行，风雨兼程的过程。在70年过程中，中国金融发展大致经历了探索建设社会主义金融体系的时期，新中国金融体系建设时期，中国构建现代金融体系的时期。

2.70年来，中国的金融历史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推进了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建立起了功能比较完备的金融体系，有效的防范化解了金融风险。

3.70年的中国金融，应该说经历了曲折坎坷和波动起伏，但是它作为中国经济的一个构成部分，始终本着符合国情、实事求是的基本精神，走出了一条与西方金融发展不同的道路，为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发展积累了宝贵的历史经验。

中国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都是一个风雨兼程、砥砺前行的过程，与此对应，中国金融也是一个筚路蓝缕的过程。

中国金融发展可分为三个时期

在70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国金融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一是改革开放之前的社会主义金融体系探索时期，二是改革开放到十九大的新中国金融体系建设时期，三是当下的中国现代金融体系构建时期。

第一个时期是1949-1978年，中国探索建设社会主义金融体系的时期。这个时期可以分为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国民经济逐步恢复，实现了统一货币、人民币标价，同时建立了新的金融机构，实现外汇的集中统一管理。第二阶段是新中国金融体系的初建阶段，建立了高度集中的金融体系，包含金融管理体系、利率管理体制、高度的外汇管理体制等。自1958年以后，中国金融又经历了艰难探索的跌宕起伏的三个阶段，变化非常大。到了1977年以后，金融开始探索新的发展道路，直到十三届三中全会迈开改革开放步伐。

第二个时期是1979-2017年，新中国金融体系建设时期，这一时期同样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1979-1984年，中国金融体系恢复阶段，中国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迈出改革开放的步伐，然而，直到1984年10月召开十二届三中全会才提出了以城市为重点的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尽管这一阶段的改革开放的重心在农村，但在这几年中，银行体系逐渐恢复，信托公司迈出步伐，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得以恢复，中国的金融体系开始逐步恢复起来。第二个阶段是1985-1991年，中国金融体系的扩展阶段。资本市场、股票市场（从柜台交易到交易所交易）、融资租赁、典当公司等等都逐步形成；另一方面，在1985年以后开始全面实行将原来固定资产投资由财政拨款改为由银行贷款。第三个阶段是1992年-2001年10年，进入中国金融市场化的改革阶段。1992年10月召开中共十四大，十四大报告中明确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体制，由此，“市场经济”这个词第一次进入党和国家的正式文件中。此后，中国金融主要进行的是市场化改革。2001年12月11日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按照世贸组织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中国金融业对外开放，银行业是五年过渡期，保险业是三年过渡期。所以，从2002年以后，是中国金融体系迈向了改革开放的新阶段。第四个阶段是2002年到2013年，工农中建四大行进行了股份制改制，并且发股上市，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第五个阶段是2014-2017年，金融体系全面深化改革。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全面深化改革”，在这个背景下有一系列金融改革推开。

第三个时期是十九大以后，中国构建现代化金融体系的时期。

这个阶段到目前主要的进展包括：1.加大防范金融风险的力度。一方面经济在下行阶段，同时经济结构也调整，因此金融面上的风险在加大，险象环生。2013年和2015年中国都预演过金融震荡乃至金融危机的现象，给我们提了个醒，要加大风险防范，否则，系统性金融风险发生，导致金融危机。2.完善金融监管框架，建立了双支柱。调整金融监管的格局，从原来的一行三会改为一委一行两会。3.调整资产管理业务机制，出了资产管理新规。4.加快金融业对外开放步伐，2018年4月份，习总书记在海南博鳌会上专门对此做了重要指示，人民银行宣布了金融对外开放11条。5.2019年2月，习总书记在第13次政治局集体学习时提出了深化金融供给侧改革的总题目。

中国的金融历史取得了巨大成就

新中国70年来，中国金融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推进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

对金融方面来讲主要是这几项。1952年流通中的货币M0是27亿元，到了2018年是7.3万亿元；1952年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是8.6亿元，到2018年已经到了69万亿元；1952年各项贷款余额是108亿元，2018年达到了133万亿元。在1995年之前，银行业是贷差，贷款余额大于存款余额。到了1995年以后，才是存差，存款余额大于贷款余额，中国迈过了资金短缺的陷阱。

第二，建立起了功能比较完备的金融体系。

主要包括六个方面，1.建立起了比较系统完整的金融制度体系。中国所有的金融机构活动都在制度范围内展开。2.建立了货币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双支柱”调控框架。既关注调控货币总量，又关注结构性的运用。宏观审慎的根本点就在于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3.建立了门类比较齐全的金融机构体系。4.建立了种类比较合适的金融市场体系。除了有证券交易所以外，有银行间市场，有期货市场，等等。5.建立了比较合理有效的金融监管体系。这套金融监管体系符合中国的国情，在实际过程中也有效，让中国避免发生了很多危机。6.充分运用现代科技成果提高金融服务质量。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用了电子信息技术等技术，使得整个金融服务质量大大提高，尤其是手机金融服务，排名全球第一。

第三，有效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有效清理处置不良资产。二是整顿金融机构的经营运作。中国30年当中，整顿金融机构是频繁发生，仅仅信托投资公司就进行了6次整顿，证券公司进行了3次整顿。主要是为了防范风险，维护市场秩序稳定。三是补充资本金。四是抑制金融市场的异常波动。中国金融市场有过多次波动，最近的一次是2015年的股灾。关于这次股灾，习总书记说过一句话“我们采取果断措施，避免了一次金融危机”。五是强化金融机构的内控机制。六是坚决打击违法违规金融活动。

积累了金融发展的宝贵经验

70年的中国金融，应该说经历了曲折坎坷和波动起伏，但是，它作为中国经济的一个构成部分，始终本着符合国情、实事求是的基本精神，走出了一条与西方金融发展不同的道路，为发展中国家的金融发展积累了宝贵的历史经验。

西方的金融和产业革命从18世纪末开始算起，他们是在混沌中摸索、探索出来的，过程中经过了几十次危机，也是有一系列惨痛的教训，然后在摸索中逐步地清晰化，建立起制度和规矩。但是中国的金融发展与此不同。我们是经济体制改革，它的一个要求是，在推出具体改革举措之前，先要讲道理。有了共识才能有共同的行动，才能成为实施某种具体举措的依据。这里列了几条经验。

第一，坚持以推进经济发展为第一要务。发展中的问题必须在发展中去解决，如果离开了发展，也就失去了解决问题的基础。我们常说的“摸着石头过河”，这是当时的顶层设计。“摸着石头过河”看似简单易懂，却深藏着中国经济金融内在机理和基本机制。首先，目标和取向清晰，即“过河”，这就是中国经济要实现法制化、市场化、国际化。其次，方法基本明确，即“摸着石头”探索，一步一个脚印，现在来讲就是抓铁有痕。第三，实践创新，因为如“摸石头”没有条条框框，摸什么石头没讲，就要发挥实践中亲历者的聪明才干和创造精神。第四，逐步前进，不是急于求成的，即摸着石头一步一步踏实前行，一旦发现有问题，就及时解决，避免造成大的失误。最后，摸着石头没有确定的时空和空间的限制，没有说多少年内必须完成什么任务，就为我们的时空选择留有了充分的余地，可以由先行者，也可以有后行者，但避免大家挤在一座桥上“一二一”，共振效应将使桥塌了。所以，就可以使中国这样的改革，这样的发展，有韧性，有弹性，有灵活性。因此，“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三十多年后再去体会它时发现，如此简单易懂的表述后面深藏着中国经济金融发展的内在机理。

第二，坚持维护金融运行秩序的稳定。改革开放以后，金融体系（包括人民银行从财政部分离出来）逐渐相对独立，但是，从稳定金融秩序和有效推进金融市场建设出发，在一定时期内，金融的改革开放依然应该由政府主导。这一点很重要。由于有政府主导，在经济社会方面没出大乱子，并且金融发展始终如一地得到推进。政府在金融改革开放方面的主导作用，主要表现为以下五个方面：

1.主要金融机构实行国有独资或国有控股。到目前为止，在中国银行业中，工农中建交五大行是国有控股银行；在保险业中，中国人寿保险、中国财产保险、中国再保险也是国有股控。这有利于维护国家金融主权。

2.主要金融业务的经营权由金融监管部门审核或批准。因为具体的金融机构经营权中“做什么业务”“怎么做”等需要在实践中才能弄清。中国金融发展中屡屡实行试点，通过这个试点来寻求相关制度的形成和完善。

3.主要金融产品的面世要经过金融监管部门的论证和审批。

4.主要金融市场的设立由金融监管部门审批。

5.各项金融活动要置于金融监管部门的有效监管之下。

第三，坚持“以我为主”的发展原则。我们要发展的是中国经济，是中国金融，当然是以中国为主。在改革开放时期中，我们始终坚持以我为主，无论是金融机制还是配置资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始终强调要利用外资，但不能依赖外资。

第四，坚持从本国实际出发。在70年间，中国坚持从本国经济发展要求出发推进金融改革发展，使得中国能够在错综复杂的国际金融形势变化条件下，不盲从、不跟风、不迷信，走出了一条国情并且快速可持续发展的金融前行之路。如从中国本国国情出发，选择了着力发展以银行信用为特征的间接金融体系。应该讲，中国金融已经取得的成就举世瞩目。这里需要的强调的是，我国金融改革发展过程也是金融创新过程，在金融创新中，我们强调既要吸取国际经验，又要坚持契合实际。

第五，坚持服务实体经济的初心，不忘初心。70年来，中国不断根据实体经济的发展要求和结构调整，适时调整金融政策和金融市场走向，以协调和强化金融业与实体经济之间的融合关系。在金融改革开放40年间，中国金融经历了多次整顿，其中包括了金融制度的调整、金融监管体制的调整、金融机构的调整、金融市场的调整和金融产品的调整等等，其直接目的都在于不断调整金融发展和实体经济发展的关系。

第六，坚持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中国充分借鉴国际成熟经验，结合本国国情，在这个过程中，建立了有效的风险防范机制、预警体系和应急体制。各项金融产品的处、各项金融市场的建立、各种金融功能的展开等都对可能面临的金融风险进行充分论证，积极探讨防范和化解这些金融风险的政策措施。当这些风险没有弄清楚的条件下，我们“宁慢勿急”，宁可慢一点也不着急，市场证券化就是如此。

尽管90年代以后，每年都有海外一些机构和专家都在不断地预测中国要发生货币危机、金融危机等等，但屡屡失望。经过70年的辉煌发展，中国金融不仅取得了彪炳史册的成就，而且可持续发展能力也大大增强。（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