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0-04-14 作者: 王文
现在,人类需要的不仅是国家治理能力的革命,让那些政府行为、地方治理方式出现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的转型与调整,帮助更多贫困地区能尽可能避免成为病毒的温床,还需要全球治理观念的范式与思维革命。
作者王文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中美人文交流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本文英文版刊于4月14日《环球时报》英文版“Wang Wen on Changing World”专栏。
在埃塞俄比亚国家博物馆,最著名的展览品是叫“露西”的人类最早骨骼化石,据今约320万。她被称为人类的祖母。我三次去参观,都在这个展柜前驻足,希望能提醒自己常怀谦卑之心。
如果把地球46亿年历史浓缩为24小时,人类是最后2秒钟才出现的新生物。遗憾的是,人类总是狂妄到想征服地球,既忘了自己是地球的寄生者,也忽视了自己身体上的寄生物随时会摧毁和重塑人类。
从雅典斯巴达争霸到罗马帝国崩溃,从14世纪黑死病肆虐重塑欧洲教会体系到17世纪三十年战争的惨烈,从1812年拿破仑远征莫斯科失败到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导致1亿人的死亡,人类历史上那些重大的国家兴衰、文明再造事件背后都是那些看不到瘟疫、天花、麻疹、伤寒等传染病毒。在被霍布斯鲍姆称为“极端年代”的20世纪,战争死亡了1.1亿人,而传染病导致14亿人的死亡。
很可惜,几乎所有政治、经济、社会、军事学科的最聪明大脑们都在研究世界变局时集体忽视了传染病这个变量。教授们总是希望去总结归纳那些看似有规律性的影响因素,而传染病的不可琢磨性,成了社会科学研究界被刻意回避的变量。
从这个角度看,我倒期望这次新冠疫情能够唤醒人类的敬畏心,尤其是重塑社会科学界最聪明大脑们研究传染病未来冲击力的新范式。
20世纪以来,人类疯狂地追求经济发展,导致了人类需求与地球供给的失衡。森林、荒原、草地、高山、湖泊都被无情地破坏,原始生态系统中寄生的病菌被释放,形成了对人类前所未有的报复。资料显示,过去半个世纪以来,新出现的30多种新型传染病(如艾滋病等),每年造成了全球国民生产总值超过2%以上的冲击,实际上是抹平了各国试图通过财政、金融、投资等政策形成的经济增长成果。
糟糕的是,人口激增与迁移加速,包括旅游、留学等的人口全球化,打破了原有的空间平衡感,极大加速了病毒传播。每天约有300万人跨越国界,病毒的传播速度超过想象。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病毒传播地球一圈需要半年;而现在,新冠病毒传播至地球的每个角落只需要几天。
人们以为科学的进步可以宣告传染病的灭绝,实际的情况是,病毒变异正在产生对人类研发新抗生素的抗药性。目前数百万医务人员与医学家们都在聚焦新冠病毒,但人们惊愕地发现,病毒在变异,疫苗与特效药的发明显得困难重重。
令我担心的是,新冠疫情可能正在迎来第三波震中的爆发。在第一波以东亚为震中的疫情得到基本控制、第二波以欧美为震中的疫情即将峰值之后,非洲、南亚居住着超过30亿人口的区域可能成为新的震中。很难想象,那些贫困人口更多、人口更为密集、医疗设备更缺乏的发展中国家与地区,该如何应对大规模的疫情?
现在,人类需要的不仅是国家治理能力的革命,让那些政府行为、地方治理方式出现应对公共卫生危机的转型与调整,帮助更多贫困地区能尽可能避免成为病毒的温床,还需要全球治理观念的范式与思维革命。
很明显,那些仅关注国界安全的思维是有局限的。在疫情的全球灾难之前,相互指责,同样显得短视。传染病已不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也不再是单单一个国家的问题,而是全球的思想观念问题,正如同面对黑死病的蔓延,人类重新思考人与世界,推动了文艺复兴,并产生了现代文明。
我期待这场新冠疫情的深刻教训,能够产生新的文艺复兴,带领人类走进新的、以生态安全、人的安全为重心的新文明。(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 ,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