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敬伟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1月18日《联合早报》。

美东时间1月15日，中美双方在美国华盛顿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经济贸易协议》（以下简称《协议》）。这也是观察家和舆论场普遍认为的两国第一阶段经贸协议。

这意味着，18个月的中美经贸摩擦暂时挂上免战牌。对此，两国元首都给出了正面回应。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通过刘鹤副总理转交给特朗普总统的口信中强调，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有利于中美两国，有利于世界。特朗普在协议签署仪式上认为，今天中美一同纠正了过去的错误，朝着公平互惠贸易的未来迈出了重要一步。特朗普强调的“错误”意味深长。

一方面，中国经济承压下行，美国消费者也难以承受。另一方面，中美两强的贸易摩擦，给全球市场带来了焦虑不安，拉低了全球经济增长预期。各大机构纷纷调低全球经济增长预期，在白宫压力之下，美联储也不得不谨慎观察行动，在2019年下半年进入降息通道。

美国对华贸易战成了伤人害己的双刃剑。美国对中国的科技战也没有取得预期效果。特朗普政府以行政命令方式，要求美国和全球跨国企业对华为断供，固然让华为终端设备陷入零配件、软硬件困境，但早有准备的华为并未因此被逼入绝境。相反，离开华为这个大客户，美国许多科技企业营收下降。

期望通过阻断市场供应链的方式打击华为，完全是不合时宜的反全球化。美国科技企业作为全球化的最大获益者，因此而蒙受重大损失。因此，断供华为也断了美国科技企业的后路。

美国对华为5G技术和设备的全球围猎也未达目的。美国核心盟友“五眼联盟”中的英国，并没有按照美国的意图完全拒接华为5G技术和设备。其他欧洲国家，更反感美国的强压硬逼。截至2019年年底，华为订单已经超过60个。此外，美国对华为的施压也促使中国5G商用时代的提前，不仅使中国消费者更早用上5G设备，也将提振中国人工智能的生产力。

5G技术并非数字技术的终结，而是更高技术的起点。当美国紧盯中国华为时，日本等国也在着眼于6G乃至更早代际技术的研发。因此，美国对华为技术的全球围猎，是固执的败笔。

中美经贸摩擦，美国施出浑身解数，让中国承压但并未让中国屈服，让中国经济下行但也折射出中国经济韧性，将华为逼入困境但也激活了中国企业的创新意识。总之，中美贸易摩擦叠加科技战，激发了中国上下的危机意识，也让全球更新认识，以往是美国“一超多强”，现在中美是全球”唯二”强国。

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不是简单的握手言和，也不是美国的善意释放，而是中美博弈的结果，或者说是中美“掰手腕”的成果。美国的极限施压和中国的见招拆招，尤其是两国十余轮的高级别经贸磋商，甚至为了协议文本中的字词句章乃至标点符号都会争得面红耳赤。这一切都建立在实力基础之上。弱国无外交，弱国更无经贸议价权，更遑论达成并签署平等互利的经贸协议。

第一阶段协议内容主要包括以下内容：一是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双边合作力度，推动在该领域的务实合作。二是扩大对美商品采购数量，即在2017年基数之上，扩大自美采购和进口制成品、农产品、能源产品和服务不少于2000亿美元。三是扩大金融服务开放，中美双方将在银行、证券、保险、电子支付等领域提供公平、有效、非歧视的市场准入待遇。四是双方就汇率问题达成平等互利的共识，双方都要尊重对方货币政策自主权等重要原则。

上述内容，关乎互利多赢，对中美双方都是利好。曾经看似对中国苛刻的措施，如知识产权保护、金融开放、贸易平衡和汇率问题等，完全符合中国的长远利益。对于中美贸易摩擦的核心问题——关税，刘鹤强调，美方承诺取消部分对华产品加征关税，实现加征关税由升到降的转变；但美国财长姆努钦表明，在达成第二阶段协议之前，美国将维持对中国商品加征的关税。

显然，中美要达成全面共识，还要继续进行磋商谈判。而且，随着美国将中国视为对手，美国已经形成对华焦虑的集体共识。因此中美之间的结构性矛盾难以化解，甚至会一直存在。尽管如此，中美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符合两国根本利益，也是尊重彼此尊严、主权和核心利益的体现。当然，也顺应了全球关切。

中美签署第一阶段协议，也是特朗普政府机会主义的选择。一方面，他面临着被国会弹劾的压力，中美和解并签署第一阶段协议，不仅可以化解外部危机，而且能够变成突破弹劾围城的政绩工程。另一方面，美伊冲突再起，而且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新的海湾战争泥潭，国会甚至为此限制了特朗普对伊战争权限。在此情势下，特朗普自然要全身心投人内政，解决弹劾投入2020选战。否则，他可能没有机会在白宫再呆四年。

每逢大选，中国都是美国两党的靶子。中美达成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民主党也会攻击特朗普对华屈服。不过，应付对华口水战显然要比对华贸易战叠加科技战轻松多了。（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