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明昊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10月1日中美聚焦网。

近日，中美结束了在华盛顿举行的副部级磋商，这是为未来几周将要举行的更高级别谈判做准备。尽管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布公告称磋商富有成效，但外界仍然对中美经贸谈判前景感到忧心。

在此轮磋商之前，美国政府官员据称已经就与中方达成一项临时贸易协议展开讨论。该协议首次提出推迟甚至取消部分对华关税，以换取中国在知识产权和农产品采购方面的承诺。然而，特朗普总统最终却表示，他不想要一份“临时协议”。

美方的强硬态度让中方在落实释放善意的举措方面遇到更多困难。中方本打算在此次磋商期间派遣一个部级代表团赴蒙大拿州和内布拉斯州访问，美国农业部也为此进行了充分安排。显然，中国有意大量采购美国的农产品，贸易战已经给美国大豆种植者以及更多的美国农民造成严重损失。然而，最终这一访问行程不得不被取消。很大程度上，中方认为自己的善意并没有得到美方的积极回应。

在对华政策问题上，基辛格博士偶尔会为特朗普政府提供建议。他在回忆录中讲述了上世纪70年代初，美国和中国通过一系列“小步舞”（minuet）实现外交接触并找到相互妥协路径的精彩故事。特朗普总统和他的核心幕僚们应该花时间听一听这些故事，并意识到指望通过一纸协议让中国接受美方现在提出的所有要求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通过“临时协议”这种方式缓解美中关系紧张，无论是对美国经济还是对特朗普政府自身都是有利的。尽管特朗普一再声称中国迫切希望达成协议，但美国可能比中国更需要休战。

白宫应当正视贸易战对美国经济的伤害。成立于1972年的美国“商业圆桌会议”发布的最新调查显示，其成员预计美国2019 年经济增速将为2.3%，低于上一季度2.6%的预期。就中美贸易战在过去一年对企业的影响，超过一半企业表示，销售受到了一定程度或非常负面的影响。上海美国商会9月11日发布的调查显示，其333名会员中，有75%表示反对关税战，高于一年前的69%。尽管特朗普政府称必须解决强制技术转让问题，但仅4.4%的企业认为这是它们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

与此同时，美国就业市场和消费者受到的冲击也更加显著。瑞银的调查显示，中美贸易摩擦对美国就业市场的影响上升。8月份美国就业数据低于预期，与上一季度相比，计划增加招聘的企业由46%降至25%，而企业裁员幅度则比7月份高出近40%，如果贸易战继续，15%的企业将进一步减少投资。正如美国商会副总裁薄迈伦所言，特朗普使用了错误的策略应对中国不公平贸易行为，预计到今年年底，关税将使每个美国家庭的成本上升600-1000美元。

实际上，美国商业界对特朗普政府关税战的抗争一直在持续。近日，由美国全国对外贸易理事会（NFTC）牵头，包括美国零售联合会、全球汽车制造商协会等在内的23 家美国商业团体已组成关税改革联盟，敦促国会重新加强对贸易政策的控制，加强对总统贸易政策的审查并限制总统关税权力。NFTC 主席拉夫斯·亚克萨表示，自上世纪30 年代以来，美国从未如此严重地依赖关税，在制造部分市场赢家的同时忽视了关税对其他行业和整体经济的广泛影响。

此外，特朗普政府对华为等中国企业的打压也遭到更大程度的反对。美国半导体工业协会近日致信美国商务部长罗斯，敦促特朗普政府兑现放宽对华为销售禁令的承诺。这封信还称，华为是美国半导体行业的第三大买家，在“非敏感产品”方面，华为并不会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延迟授予对华为的销售许可有可能削弱美国半导体产业，迫使一些公司削减研发投入进而削弱美国在全球市场的主导地位。

无疑，贸易战已经成为影响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的重要议题，越来越多的选民对美国经济前景感到悲观，这对白宫来说并不是好消息。近期，拜登、桑德斯、贺锦丽（Kamala D.Harris）、沃伦等民主党候选人在竞选活动中，纷纷对特朗普贸易政策提出质疑。他们批评称，特朗普在处理贸易问题的过程中反复无常，其对关税措施的过度依赖是错误且不明智的。《华盛顿邮报》刊文称，特朗普登记选民支持率已经由7月份的47%下降至40%，落后于拜登和其他民主党候选人。

不应忽视的是，共和党人也已开始对中美贸易战升级显露出不安情绪，担心贸易战会使共和党难以在2020年继续保持对白宫和参议院的掌控。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参议员派特·图米表示，“毫无疑问，贸易不确定性正威胁经济增长”。很多共和党议员指责纳瓦罗推动的贸易战给美国经济带来的不稳定性，认为美国选民对承受损失的耐心正在减少。他们主张，特朗普政府在对待中国方面应展现一定的灵活度。

当然，美中通过“小步舞”缓和经贸紧张关系也是整个世界所希望看到的。IMF于9月12日表示，美中互征关税可能将使2020年全球经济产出减少0.8%，这项预测比早先估计的0.5%更加悲观。应当看到，中美贸易摩擦的负面影响已经开始从制造业向服务业蔓延。WTO近日发布的研究报告称，今年第一季度，金融、科技、旅游和交通等服务贸易领域出现放缓迹象，这必将进一步拖累全球经济增长。

在下周联合国大会期间，美中两国高级官员可能会举行会晤。此外，根据计划，10月中国副总理刘鹤还将率团赴美进行磋商。特朗普政府应当认真考虑达成“临时协议”的方案，在两国关系得到一定程度缓和的氛围之下寻求解决结构性问题的更好路径。中国不会屈从于美国的压力，但也做好了以善意回应善意的准备。双方应该通过“小步舞”进一步化解误判，缩小分歧，扩大共同利益空间，以适应美中“竞争性共存”的新态势。（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 ，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