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敬伟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4月29日美国《侨报》。

经历艰难的九轮高级别贸易磋商，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很可能达成贸易协议。

4月2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他很快就会在白宫接待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虽然特朗普没有给出明确时间，但此举意味着从去年逐渐升级的中美贸易战或落下帷幕。这也符合外交逻辑，去年12月初中美两国元首在阿根廷G20峰会决定中美暂时停止贸易摩擦，因此也需要两国元首来一个完美收官。更重要的是，中美贸易博弈对两国元首也都是利好，特朗普总统亟需中美贸易协议证明“美国优先”政策的正确，也被认为是其竞选连任的最大政绩。中国亦可宣示对美贸易的胜利，因为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和美国如此掰手腕。因此，中美贸易经过博弈二签署协议堪称互利双赢和皆大欢喜。

中美两国还有一些问题要继续磋商。美国财长姆努钦和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下周将前往北京，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鹤率领的中方代表团则会在之后前往华盛顿。双方探讨的核心问题包括知识产权、强制技术转让、非关税壁垒、农业、服务业，采购与执行机制。从习近平主席在北京出席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主旨讲话看，中国对上述美国关心的问题也向与会各国做出了正面回应。显然，美国或西方对华关切的贸易问题，中国也希望将其纳入全球通行规则中。毕竟，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一大贸易体，也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遵守全球贸易规则，对中国更具长远利益。

中美贸易博弈，是影响全球的大事件，也具有历史拐点意义。两国政治家们还在讨价还价，中方关切的是美国对华停止关税打击。美国希望获得中国购买更多美国商品的承诺，从农副产品到能源商品乃至陷入停飞困顿的波音飞机——中国停飞了连出坠机事故的波音飞机。而且，习近平主席近期出访欧洲三国时加大了空客机型订单。在知识产权保护、外商投资范畴、结构性改革等方面，中方做出不少承诺。美欧等西方国家一直诟病中国不讲贸易规则和强迫外商对华转让技术，美国对华施压似乎让中国屈服了。但是，正如华为5G技术所取得的全球先进技术那样，中国企业已经完成了华丽转身，没有美国压逼，中国也会加大知识全产保护，这也符合中国利益。

中美贸易摩擦前，已经启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主动改变低端、低效、粗放的发展模式，在阵痛中“三去一降一补”，自上而下倒逼中国产业转型升级。中美贸易摩擦，虽然阻滞了中国主动进行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但在扩大开放、知识产权保护、WTO改革、对接全球市场通行规则方面，形成了外力倒逼。这种倒逼，或让中国难受，但加速了系统改革的步伐。就此而言，中美贸易摩擦的倒逼作用相当于中国“二次入世”--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让第二强的中国在痛苦中实现了国家治理和产业升级的双重升华。看上去有些讽刺，却值得历史学家花费更长时间去研读两强贸易博弈的复杂逻辑。

美国依然强大——超级大国的底气不再——称中国为“帝国主义”和“新殖民主义”，凸显美国的深度焦虑和心态变化。中国被动改变--美国压力下的大国姿态从局促变得从容。两国贸易从顶层设计的休战到贸易团队的九轮磋商，共识文本几近完成。美国压力下的中国承诺和妥协，是美国的胜利，也是中国成长为现代法治国家的拾遗补缺和夯基固本。因此，美国赢了现在，中国则赢了现在和未来。这和当年日本被逼签下城下之盟的“广场协议”大有不同。

中美两国的贸易博弈都有短期和长远利益。中国不希望美国继续对华输美商品加征关税，以便稳定增长预期，维持海内外市场对中国的信心，这是短期利益。中国更注重和美国继续深化深度利益攸关的关系，因此通过“买买买”的既定方式和阵痛式的安排（放宽外资准入、知识产权保护等）——放弃发展中国家曾经享有的贸易活力——实现中国由大而强的转型。中国把握好了舍与得的逻辑关系，和本国政策延续性的国家体制形成了完美结合。

特朗普更需要短期利益，因为他的第一任期即将结束，2020还是未知数。中美达成贸易协议，是特朗普政府的急切需要，也是其问鼎2020的最大政绩。至于未来的2024，那不是特朗普的关切。从“特金会”到大减税，从重构盟友安保贸易关系到中东战略的弃与保，特朗普都是为自己的第二任期做准备。但是，在其推行的一揽子“美国优先”内政外交中，中美贸易博弈的成果方是支撑特朗普竞选连任的底牌。

中美诉求差异，决定了中美贸易博弈的结果——美国赢了面子，中国收了里子。两国贸易谈判还在继续，甚至可能成为马拉松。即如白宫经济顾问库德洛指出，特朗普政府准备和中国打持久战。美国没有派出代表出席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也凸显美国对华的深度焦虑和恐惧。因此，不要指望一次协议就能解决中美之间的经贸难题。

但是，中美贸易博弈进入了新阶段。观照世界上最强的两个国家的贸易博弈，更需要深邃的历史眼光。也许两国摆脱了既往强国零和博弈的迷局，为世界开创了强国相容共生的新时代。（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