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2月5日，由中国人民大学主办，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智库理论与实践》承办的第三届中国智库国际影响力论坛暨第六届新型智库建设学术研讨会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前驻以色列大使詹永新出席分论坛一第一环节“中美危机管控中的智库责任”并作主题发言。以下为发言实录。

詹永新：今天发言题目是讲中美危机管控中的智库责任，第一我们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建设和发展智库的？

一是在一个格局演变剧烈，各种矛盾尖锐，形势发展迅速的条件下我们建设智库，所以这样一个局势既是一个变局，也是一个乱局。引起这种乱局的我想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力量对比的迅速变化；二是民族、宗教、社会矛盾的激化。

二是在中国日益走进世界舞台中央，影响力、塑造力都在上升，同时如同正反作用相等，阻力和成本也会增加。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大家经常说中国正在日益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老在中间站着的肯定是主角。当主角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有内在的素质。具体到中美关系，我觉得两国的矛盾是结构性的，博弈是战略性的，所以中美之间的博弈将会一直伴随着中华民族复兴的整个过程。

三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人类社会活动同时是在两个空间中进行的：一是自然空间；二是信息空间。两个空间同时运动，其规律不同于在单纯空间当中。以前我们基本上都是在自然空间，不管是在陆地、海洋、天空、太空，都是在自然的空间，但是现在处在两个空间里，这两个空间里的运动规律、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在这两个空间里面，社会发展可能更趋于扁平化，由于阈值、软差错的变化，社会人群容易集中化。所谓的阈值指的是表述临界值的概念，一种刺激能引起应急组织反应的最低值。我想在一个信息空间或者是同时在自然空间和信息空间中，这个阈值可能就会比较小。说简单一点，一个比较小的刺激能引起一个比较大的波动。

软差错是指可用来表述不确定性、发生的地点和效应，完全是随机的一种错误。在两个空间里面，我想这个软差错反而会比较大。在这样的情况下，社会人群很可能容易极端化和情绪化。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社会的运行模式和治理体系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变化，我们比较适应的都是在自然空间里来考虑这些问题。在两个空间里，同时用以前旧有的方式，特别是自上而下的治理模式，可能就会遇到一些问题。特别是当一个社会的发展是扁平化的话，应该有一些新的治理模式。

四是智能化发展的挑战，这是对智库建设形成的挑战。机械是对人体力的替代和拓展，智能是对人智力的替代和拓展。过去都说，在机械化的时候人被机械代替了，智库难道就不会被替代吗？现在很多人已经讲到了，把很多行业都摆出来，替代率是多少，包括连高翻、记者都可能被替代。曾经有一个单位已经有一篇稿子是由计算机写的，我看写得很不错，而且非常快。

作为智库，应该如何应对“被替代”？大家现在讲到很多数据问题、算法问题，我看现在数据和智库是有一拼的。有个朋友给我发了一个东西，美国大选是通过大数据来计算的，他认为特朗普会赢，那次大数据对了。我前些时间也看了一个，算得是特朗普还赢，这次它错了，但是至少是50%。对于我们的智库来说实际上也是，张三可能赢，李四也不排除赢，实际上计算机跟智库的报告应该差不多。所以我在想，一方面这个东西有替代问题，另一方面，可能也要防止人被数据、算法带跑。包括这次美国选举的时候，很多人说提供了很多义乌数据，好像也是特朗普赢。

第二，关于智库应如何在这四个条件下开展建设工作？

一是要坚持实事求是。我们需要动员，也需要鼓动和讲故事，更需要智库观风云、谋战略，智库不完全是讲故事。因为调查是一个实事的过程，求是就是一个研究的过程。如果智库不说真话的话，还不如不做。所以我觉得智库首先应该坚持的是实事求是。因为你跟机器不一样，你是有立场的，你是有倾向的，或者说你是有道德的。机器可以根据数据和算法来解决问题，是线性的。

二是智库要服务于中华民族的复兴。我们有各式各样的学者和专家，中国在这方面特别多，包括研究美国的专家，经济的、政治的等等。我们想一想就知道，中国最缺的是中国问题的专家。所以我们跟国外去打交道，那些有什么主义，有什么理论的大牌的人，他们都是源自于自己本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外交的一些实践和理论的发展，而且都是服务于自身的利益。而我们往往是说别人的东西多，一听说什么主义都是人家的。这个事情过去有过，言必称希腊。现在除了言必称美国以外，还有一个是言必称孔老夫子，到时候就从中国传统文化里面拿几句话来代表自己，基本上别人就没法说了，中国是相信权威的。一说孔老夫子说了，老子说了，或者哪怕一个明朝、清朝的说了都比你强，别人就没话说。我们改革开放初期是需要“倒爷”的，不仅是“倒”物资，也“倒”理论。现在既然要复兴、完成超越，将来处于引领位置，光当“倒爷”可能不行，必须要提出中国的方案、中国的理念。今天上午也有朋友讲过话术的问题，什么时候能有中国的话术？因为现在基本上是反应式的，人家说你什么你去反应。这个方面我觉得要从应对式逐渐发展到塑造式，否则的话你怎么是主角呢？你怎么是引领者呢？你引领的是什么东西？

三是智库要避免情绪化，而且需要问题导向。智库不能随大流，不能为了吸粉、获赞而煽风点火，还是要求真务实，坚持问题导向，分析实际情况，提出有力、可行的方式或者建议。我觉得影响力不同于简简单单的话语，光是大嗓门、使劲吼不行，影响力更在于你对国际关系、国际体系的塑造和对问题的解决。对于智库的影响力，我们必须要立足中国，发出中国的声音，要让人家知道你说的话的份量。否则的话，你说了半天，实际上他不是没听见，他当然听见了，只是他不感兴趣而已，他根本不Care这个事情。

（本文由人大重阳根据速记稿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