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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副校长刘元春: 中国经济虽持续复苏,但谈进入新周期还为时尚早

发布时间:2020-12-24 作者: 刘元春 

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出五年后,需求侧管理应声落地,未来五年,需求侧结构性管理将成为我国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国际国内双循环的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需求侧管理更加注重国内需求结构的均衡优化,与传统意义上的地产、基建等需求刺激政策具有本质区别。对于宏观政策而言,则更加综合考虑防风险、降成本、惠民生等政策目标,方向上更加注重就业、收入等民生领域。在此基础上,需求侧管理和供给侧改革应具有动态适配性,从而能让中国经济能真正的良性循环起来。

作者刘元春系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理事,本文发布于12月20日“第一财经资讯”微信公众号。


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出五年后,需求侧管理应声落地,未来五年,需求侧结构性管理将成为我国以国内大循环为主,国际国内双循环的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需求侧管理更加注重国内需求结构的均衡优化,与传统意义上的地产、基建等需求刺激政策具有本质区别。对于宏观政策而言,则更加综合考虑防风险、降成本、惠民生等政策目标,方向上更加注重就业、收入等民生领域。在此基础上,需求侧管理和供给侧改革应具有动态适配性,从而能让中国经济能真正的良性循环起来。


什么叫需求侧管理?提出的背景和原因是什么?需求侧管理是否会引发通胀强周期?在此基础上,宏观政策如何演绎?对哪些行业和产业会带来机遇?需求侧管理是否会导致大类资产价格大幅波动?中国经济是否已经进入新的经济周期?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刘元春。


主要观点


1. 需求侧管理是以需求端所面临的一系列的问题为切入点,以机制体制的改革和一揽子的政策配合作为基础性的工具,以提高供需的适配性,促进畅通作为最终目标,以实现高质量发展作为落脚点的重要经济发展战略。


2. 与此同时,供给侧改革和需求侧管理应具有动态适配性。


3. 由于目前全球经济的低增长状态,需求过旺情况发生概率较小,需求侧管理不会引起通胀强周期。


4. 未来宏观政策演绎将继续保持一定延续性,将形成内生动力为主,政策动力为辅的新阶段.


5. 需求侧管理将释放体制机制层面改革红利,但不会对大类资产价格造成较大影响。


6. 虽然在微观宏观层面均实现复苏,但谈中国经济进入新周期还为时尚早。


需求侧管理是扩大内需最重要最基础性的战略举措


第一财经:您好,非常感谢接受第一财经《首席对策》的专访。首先我们看到中央政治局工作会议首次提出了需求侧管理,能不能给我们来解释一下什么叫需求侧管理,提出的背景和原因是什么?


刘元春:我们从2015年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供给端的问题为切入点,以这个结构进行调整,作为核心,以改革作为基本举措,对于我们的一些供给质量的提升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但是这些年我们会看到,由于外部国际大循环的动力有所弱化,不确定性急剧上扬,风险压力加大,导致我们必须从发展阶段、发展目标、发展的内外部环境,提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际国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战略。


为了促进国民经济循环的健康发展,我们不仅要在供给端做足文章,同时要配合以需求侧的调整,需求的管理是我们扩大内需战略的最重要最基础性的战略举措。也就是说,我们要真正扩大内需,要真正使我们超大市场的潜力能够进一步的挖掘,能够使供需进一步平衡,在这种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引导需求的动态平衡中,这种需求政策拘泥于我们过去逆周期调整层面的短期宏观政策刺激,就必须要从制度层面、机制层面、体制层面、一揽子政策的几大层面上来共同做文章,使我们的内需潜力得到释放,使我们内需所面临的一系列的扭曲问题得到解决,使我们在供给和需求动态平衡中,真正的打通生产、流通、消费、分配各个环节所面临的断点堵点。所以需求侧管理很重要的就是以需求侧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为切入点,以机制体制的改革和一揽子的政策配合作为基础性的工具,以提高供需的适配性,促进国民经济循环畅通作为最终目标,以实现高质量发展作为它的落脚点,这个战略是我们所谈到的需求侧管理。


供需应具有动态适配性


第一财经:我们看到,现在已经有一些评论认为,需求侧管理意味着“扩内需”的重点要从投资驱动向消费驱动去拉动,您认不认可这种观点?

刘元春:因为需求本身包括消费需求,也包括投资需求,因此简单的把需求侧管理理解为从投资驱动向消费驱动转变,还不是很完全,也不是很正确。在目前的发展阶段、发展环境中,需求不足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由于需求不足,就会导致整个国民经济的一些内生动力不足,导致我们供给和需求之间的适配性逐步降低。


所以我们单纯的通过供给侧改革,很难形成新动能和良性的国民经济循环。而扩大内需很重要的一个落脚点是我们要真正构建起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新发展格局,不是简单的把投资降低,消费增加,是在扩展内需的同时,使我们的总需求和总供给之间有一个动态的适配性,能够使我们的新发展格局从过去的两头在外、以外出外、以外出内,把落脚点放在国际大循环的战略,转向以国内大循环作为主体,把国内需求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这是关键。


需求侧管理不会引起通胀强周期


第一财经:我记得在当时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时候,因为当时上游部分量少价高,所以可能引发一轮PPI(生产价格指数)的强周期,所以这次在需求侧管理提出来之后,您认为也会出现当时的通胀强周期吗?是什么?


刘元春:这个倒不会,因为目前在一系列外部因素的冲击下,以及我们技术发展阶段和新目标的作用下,我们会看到,中国目前在短期最为核心的问题是有效需求不足,我们面临的整个世界的变化也是有效需求不足。世界会在疫情冲击下,在大国博弈的作用下,持续的陷入到一个长期停滞状态,出现进一步的低增长,进一步的低通胀,进一步的低利率,同时出现进一步的高债务高风险,这样极低极高的局面。这种局面实际上就已经界定了基本上不存在需求过旺、供给不足的通胀时代的概率,所以我们目前不是担心通胀的问题,而是要担心通缩的问题,表明我们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依然是我们宏观调控中的一个重点。


第一财经:能不能给我们具体展开一下,什么叫有效需求?


刘元春:有效需求就是在有购买力的状况下所形成的消费、投资和进出口,其中进出口表示我们的外需。我们剔除掉进口因素,国内市场形成的消费购买和投资需求表示我们的内需,所以我们的总需求不足,实际上是由外需和内需来体现的。目前中国所面临的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主要体现在内需不足。但是下一步我们会看到,由于世界疫情的进一步扩张,世界经济持续低迷,我们的外需不足状况会持续显现。所以这是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动力源,我们的循环根基由外转向内,要把国内大循环作为它的主体的核心原因。


未来将形成内生动力为主、政策动力为辅的新阶段


第一财经:在这次的需求侧管理的提出基础上,您认为未来的宏观政策如何演绎?


刘元春:宏观政策在短期首先要保证我们目前复苏的连续性,要保证复苏的连续性就要使我们的有效需求能够得到持续扩张,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二个很重要的就是,要使我们的复苏步入到一个以内生动力为主、政策性动力为辅的新阶段,就必须要把在疫情冲击下超常规的扩张性政策,转向常态化的扩张性政策。也就是说,超常规政策要逐步退出,这是第二个很重要的点。


第三,明年是十四五规划实施的第一年,也是我们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第一年,短期宏观经济政策必须要配合我们这个大战略的实施和落地。因此宏观政策在扩大内需上,要与我们在新发展格局里所提出的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科技自强自立为战略支撑,以扩大内需作为战略基点,这一系列的政策配合起来,要创造一个有利于我们新发展格局战略推进实施的短期宏观环境。


需求侧管理将释放体制机制层面改革红利


第一财经:需求侧的管理,可能会对哪些产业和行业带来机遇?


刘元春:收入分配改革要有所提升,提升实际上对于未来消费预期有很好的稳定作用。第二个很重要是在一些机制,特别是在机制体制上要进行进一步的改革。比如说我们在城镇化过程中,一些政策不到位,导致很多新生阶层的消费潜能没有得到释放。比如说农民工、一些中低收入阶层,还比如说我们在疫情冲击下的一些中小微业主和个体工商户。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通过以人为主体的新型城镇化建设,来释放他们的消费功能。体现得最明显的就是,我们要通过住房体制改革为农民工提供公租房、廉租房、经济适用房和商品房一揽子的菜单。


这样我们就会看到通过非市场轨的发力,会大大降低我们居民的债务率的上升速度,从而使居民在购房上的资产支出和与房地产相关联的支出能够得到很好的替代,并且转换成其他的消费基金。所以,这些行业变化会比较大。但是同时我们也会对六稳六保、稳消费等一系列政策做一个延续,会持续在汽车下乡等举措上进一步出台一些政策,以便于一些中低收入阶层来购买汽车,进行消费。所以在城市基础设施、一些配套的汽车消费的公共品的提供上会加大力度,这些变化都会对不同阶层带来很大的影响。


需求侧管理不会对大类资产价格造成较大影响


第一财经:所以它会不会影响这些大类资产的价格走势?


刘元春:对于大类资产可能影响不会特别大,因为从目前来看,明年依然处于持续复苏的态势,大类资产的价格可能还会稳中有升。但是由于我们对风险提前的防控,对一些大类资产的监管力度也会全面上马,所以我们认为出现这种事件的概率应该还是相对较小。


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将促进公平竞争和创新发展


第一财经:这次的中央政治局工作会议当中还首次提到了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你认为这个说法对于经济发展和市场环境的意义是什么?

刘元春:首先我们在一些领域由于资本的无序扩张,导致一系列的竞争出现了问题,也就是说出现了垄断,一些大资本进入到一系列的新平台之中,利用价格优势,将竞争对手击垮,然后形成不公平不对称的定价模式,实际上是消费者的福利得到了很大的损失,同时也导致我们创新的能力大幅度减弱,因为它能够享受不正当的垄断的超额收益之后,就不会进行技术创新和其它的集成创新。


目前我们看到,不仅是在传统领域我们面临着反垄断的问题,而且在一些新兴领域也存在着全面反垄断的必要性,因此我们必须对于资本的无序扩张要有所约束。第一要进一步的修正反垄断法,使反垄断法对于所有的一些非自然垄断的垄断进行全面监管,不仅有利于创新,同时有利于消费者福利的增进。第二很重要的就是,我们要对于大资本在履行社会责任上要有很好的界定,要有全面的引导。


我国房地产政策具备延续性


第一财经:这次会议当中没有提到“房住不炒”,原因是什么?您认为接下来这5年房地产投资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刘元春:很重要的房租不炒的基本界定还会延续,因为房地产健康发展的内涵里包含着房地产市场的平稳,房地产市场功能的回归。所以明年房地产市场的定位应该会保持战略的连续性,配合新阶段的新目标,我们需要做出一些政策组合,结构上的调整。


谈中国进入新周期还为时尚早


第一财经:我们最新的宏观微观的经济数据都有回升,大宗商品的价格也在上升,有评论认为,中国经济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周期,您认同吗?


刘元春:周期是在一种内生因素的波动循环中产生的,是在我们相对常态化的消费投资环境中形成的,因此在疫情超级冲击下,传统周期因素被大大减弱,这首先是一个概念的错误,但更重要的是目前虽然中国经济已经出现了持续的复苏,但是复苏的基础依然不扎实,复苏的结构不对称,那么,这个不稳定不平衡的复苏依然是我们面临的一些问题,所以在这个时候简单的说我们步入到了一个新的周期,可能还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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