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6-11-09 作者: 贾晋京
20世纪初,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其他边缘国家一样,这一地区也酝酿着民族主义革命,有代表性的就是土耳其革命。苏联解体后的二十年,中东欧立即调转方向,开始“回归欧洲”,同时中亚也逐渐被视为欧洲和北约争取的对象。这种改变是在苏东剧变后,以大西洋沿岸国家试图再度成为世界秩序的制定者为背景,在“内驱外拉”的合力中出现的。
作者贾晋京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宏观研究部主任,全文刊于11月9日新华网思客,删减版刊于北京日报。
11月2日至9日,中国国家领导人访问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拉脱维亚和俄罗斯,并出席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政府首脑理事会会议和中国-中东欧国家领导人会晤以及中哈、中俄总理定期会晤。此次访问是一次双边与多边外交交织、深耕周边、联通欧亚之旅。中亚和东欧地区位于欧亚大陆腹地,是欧亚局势的“棋眼”,自古以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苏东剧变以来,这一地区艰难度过独立、重组和国家转型之路,当前也面临着严峻外部环境。中国面对美国的“重返亚太”,把深耕周边、面向欧亚大陆腹地作为战略性决策,和东欧中亚国家的发展战略调整有广阔契合空间。
“大棋局”的心脏地带
中东欧和中亚大部分国家都位于欧亚大陆腹地,远离海洋,属于布热津斯基所说的“大棋局”中的心脏地带,是大国博弈的前沿和敏感之地。但在西方主导的海洋文明时代,正是由于这些内陆国家地理位置封闭,大宗贸易很难发展,导致他们在很长时间内没有出现类似西欧那样的商业中心。加之这一地区又处于东西文明的交界地带,外来势力的长期征战与异族统治,塑造了许多国家的政治、经济格局,发展的主体性、主动性和连续性不强,长期与现代化无缘,并没有搭上发展的顺风车。
20世纪初,同资本主义体系中的其他边缘国家一样,这一地区也酝酿着民族主义革命,有代表性的就是土耳其革命。苏联的成立改变了西方主导世界体系一统天下的格局,这些国家大部分成为苏联的成员或卫星国。但是,由于当时这些国家缺乏深厚的历史文化根基和独立自主的传统,其革命也在很大程度上是苏联包办代替的,从而没有进行彻底的现代国家建设,没有形成稳定的发展战略,而是依附于苏联,从而为自己的发展埋下了危机。
苏联解体后的二十年,中东欧立即调转方向,开始“回归欧洲”,同时中亚也逐渐被视为欧洲和北约争取的对象。这种改变是在苏东剧变后,以大西洋沿岸国家试图再度成为世界秩序的制定者为背景,在“内驱外拉”的合力中出现的。
就外部而言,在以大西洋为核心的世界版图中,北大西洋沿岸的美国和西欧国家是世界秩序的制定者,中东欧和中亚成为西方深入欧亚大陆的关键通道,自然被纳入西方的势力范围。其中,“中东欧”这一在苏联解体后取代了“东欧”的地理概念,本身就包含着浓重的“大西洋中心”色彩。中东欧正在从苏联与西方两极中间的“被挤压地带”,转变成西欧联结欧亚腹地的“通道”,登上政治舞台。
对于中亚来说,虽距离大西洋有一定距离,但早在20世纪初,麦金德就指出:中亚、高加索地区是“历史的地理枢纽”和“欧亚大陆的心脏”,“谁统治了心脏地带,谁就统治了世界”。因此,对于欧洲来说,中亚不是位于亚洲的中心,而是欧洲的边缘,是欧洲的“邻居的邻居”。欧盟将原苏联的空间分为中东欧、外高加索和中亚三部分,随着中东欧国家回归欧洲,欧盟向外高加索扩张,中亚作为大周边的外围环节,正在被纳入大西洋为核心的世界版图。
同时,这些原苏联阵营国家在剧变后迫不及待地走上了一条“去苏联化”之路,纷纷建立民主政治,开放自由市场。第三波民主浪潮仍在欧亚大陆继续发酵,“向西靠拢”成为潮流,这同欧洲扩大势力范围、扩张新大西洋版图的诉求一拍即合。
西去的失意与彷徨
苏东剧变后的短短十几年内,欧亚大陆的中心地带就以大西洋为核心实现了重组。然而,这种重组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发展和繁荣。20世纪末,中东欧及中亚国家经历了严重的经济衰退,虽然21世纪初有所缓和,显示出中兴苗头,但一场一场金融危机吞噬了经济复苏的果实。归根到底,中亚和中东欧地区可能还没有摆脱依附和动荡的历史宿命。
第一,经济对外依附性强,应对风险能力差。剧变以来,中东欧国家完成了由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变,在欧盟帮助下迅速融入欧洲市场。但中东欧国家长期依附苏联、产业结构单一的状况不可能短时间改变,对欧盟的进出口市场依赖都在60%以上。同时,欧盟也操控着中东欧的投资和金融:欧盟是该地区最主要的外资来源地,占79%,西欧的商业银行也已经占到中东欧市场的80%到90%。这次金融危机之后,中东欧国家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所受影响最为严重,GDP下降幅度远超欧盟。在能源方面,中东欧国家严重依赖俄罗斯、波兰等国的天然气进口甚至100%来自俄罗斯,乌克兰危机后也受到很大冲击。
中亚则处于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内,俄是中亚最大的贸易伙伴、投资来源国,中亚也是俄重要的原材料产地和产品销售市场。且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GDP中的相当一大部分,都是向俄劳务输出取得的侨汇收入,俄经济下滑,使乌兹别克斯坦在2015年的侨汇收入就减少了55%。独立以来,中亚国家没有形成完整的工业体系,能源出口占国家GDP的比重平均在50%以上,今年国际能源市场的低迷使中亚经济受到重创。
第二,中亚和东欧国家内部分崩离析、差异较大,很难形成共同体,共同应对危机。中东欧国家,北部的波兰、匈牙利、捷克等国家的经济形势好于南部的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马其顿等国。冷战后,西方国家出于战略考虑,对中东欧内部分而治之、区别对待,加剧了南北差异扩大:波、匈、捷等国成为“改革样板”,波兰一国GDP总量就占整个地区的三分之一,而马其顿等巴尔干国家却在20多年后的今天仍在欧盟门外徘徊。乌克兰危机后,中东欧各国对于西方对俄制裁所采取的不同立场,更是暴露了其在政治和国家战略上的不同取向。
中亚五国在历史上曾长期受俄罗斯帝国影响,但是各国民族、语言和宗教有很大差距,在主观上强调各自的民族特性,使得这些国家之间很难培育起地区共同体意识,更容易受到外部冲击。五国中,哈萨克斯坦一国占五国总经济量的60%以上。这样巨大差距的产生,与地区内资源分布不平衡,国家政策和发展道路选择的不同,以及美欧等大国对待中亚五国的政策区别有很大关系。
第三,政治上模仿西方政治带来的社会混乱。在苏联解体后,许多社会主义国家走上“欧洲化”的道路,追求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价值观,力求在政治、经济体制上向西方靠拢。这虽然使得原苏联国家快速和西方“接轨”、被西方接纳,但不顾自身国情照搬西方的政治模式,也为各国发展带来了隐患。
如中东欧国家普遍存在行政权力虚弱、效率低下和政府腐败严重的问题。各国政坛内普遍小党林立,没有形成稳定的两党轮流执政格局,不稳定的碎片化状态是中东欧的主要政治形态。马其顿、罗马尼亚等国家就因此导致政局动荡,引发严重的社会危机。中亚国家虽然在形式上建立西方式民主制度,但受苏联时期影响,总统的个人权力高度集中。在世纪初中亚大面积爆发“颜色革命”后,政局依然在左右摇摆之中。
在金融危机之后,上述问题在中亚及中东欧地区加剧,根本原因就是金融危机之后西方中心作用衰弱,对这一地区的辐射、整合作用也减弱了。加上欧洲经济低迷、难民危机和伊斯兰原教旨势力的多重夹击,这一地区的经济和政治形势都不容乐观。在这种情况下,中亚和中东欧需要寻找新的发展出路。
东西之间——新时代的新方向
中亚和中东欧的历史与现状说明,西方以自己的价值观强行推行到这些国家的结果,在相当程度上是失败的,同时这也是以大西洋为中心的世界秩序的失效和西方中心论的失败。
欧洲推行的一体化实际上是以西欧为标准的一体化,其周边战略也是为大西洋沿岸少数几个发达国家服务。中亚、中东欧国家为了建立起西方意义上的民主国家,照搬西方模式,而忽略了本国的实际问题,成为大国的依附者。对于这些国家而言,当务之急是寻求更大范围的国际合作,借助多方力量实现自身的独立发展。
中国国家领导人此次四国访问,正逢上海合作组织走过15年,与16+1中国与中东欧国家领单人会晤走进新的5年。回顾上合组织成立之初,主要议题是维护地区的安全和稳定。而在今天,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在国际治理中的积极作用,上合组织在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影响大大增强,成为中亚及中东欧国家的重要伙伴。
中国与西方国家不同之处在于,中国不是为了在合作中推行自己的价值观,从而获取经济、安全利益,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是在结合各国国情的基础上,尊重各国文明,帮助各国进行发展。随着一带一路与多边外交机制的对接,中国为中亚及中东欧在新时代寻求和平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的选择。(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