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于6月13日《金融时报》。

　　去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提出了我国建立绿色金融体系的国家战略，“十三五”规划也明确将绿色发展定为未来五大发展理念之一，绿色化和绿色金融成为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新引擎。目前全球可持续发展进入了以绿色经济为主驱动力的新阶段。在环境保护推动经济增长的过程中，如何构建一个绿色金融体系，发挥绿色金融尤其是绿色债券的资源配置作用至关重要。就此话题，记者日前采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金融学会绿色金融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安国俊博士。

　　记者：绿色债券是近年来国际社会为应对气候环境变化开发的一种新型金融工具，请你介绍一下绿色债券目前的发展状况。

　　安国俊：根据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CMA)联合130多家金融机构共同出台的《绿色债券原则》(GreenBondPrinciples，GBP)，绿色债券是绿色基础设施融资的主要工具，是将所得资金专门用于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或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等绿色项目融资或再融资的债券工具，其投向主要包括可持续交通、可再生能源、水利、生物发电、城镇垃圾及污水处理、能源效率改进(建筑和工业领域)等绿色项目以及其他城市绿色基础设施建设。

　　绿色债券具有清洁、绿色、期限长、成本低等显著特点。2007年欧洲投资银行(EIB)发行首支绿色债券，2013年国际金融公司与纽约摩根大通共同发行IFC绿色债券之后，绿色金融市场开始蓬勃发展。无论是项目融资、资产支持证券(ABS)还是纯粹的绿色公司企业债券，绿色债券为投资者提供了环保投资或进行可持续投资机会。绿色债券因兼顾各国央行和官方机构、商业银行、资产管理公司和保险公司的投资人，使投资人的分布更为多元化。

　　截至2015年9月底，全球共发行了497只绿色债券，且发行量逐年递增。气候债券倡议组织指出，全球绿色债券市场从2011年的110亿美元增长到2015年的420亿美元，来自欧美的“发行体”在市场占据了主导地位。以欧洲投资银行（EIB）、世界银行为代表的开发银行依然是绿色债券市场最主要的发行人。公司与地方政府于2013年进入该市场。对于国际性开发银行来说，投资于绿色项目符合其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及促进社会稳定发展的长期目标。

　　借鉴国际经验，可以通过担保降低债券违约风险，从而为绿色项目增级。例如根据“欧洲2020项目债券”计划，旨在为能源、交通、信息和通信网络建设融资的债券由项目的负责公司承担发行责任，并由欧盟和欧洲投资银行通过担保的方式提高信用级别，旨在吸引更多的机构投资者。

　　记者：您认为应该采取哪些措施来推动我国绿色债券市场的发展？

　　安国俊：去年底，人民银行推出的绿色金融债、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等政策文件无疑推动了我国绿色金融市场的快速发展。

　　中国绿色债券市场的建立也会推动全球债券市场的多元化发展。其中考虑到中国目前所遇到的环境挑战不仅包括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还包括应对空气污染、土地和水污染等，中国绿色债券的投资范围要比绿色债券国际市场所包含的内容更加多元化。从绿色债券适用范围上看，气候债券倡议将所有与化石燃料有关的项目都排除在外，而中国规定只适用于清洁煤炭，而对于承担环境责任的机构投资者来说，这一差别十分重要，这也符合巴黎气候峰会达成的减少排放承诺。

　　作为债券市场的创新品种，绿色债券市场的发展亟待相关政策的出台，除了绿色债券和发行项目标准的界定，还需要在资金投向与管理、信息披露、第三方认证、信用评级、绿色债券指数、独立机构评估或认证等方面进行引导和规范，在担保与再保险等信用增信工具、环境效益评价、项目评估和资金使用评价体系等多个方面进行完善。根据国家发改委《绿色债券发行指引》的规定，应采的取措施具体包括：一是募集资金只能用于支持绿色产业项目，包括节能、污染防治、资源节约与循环利用、清洁交通和清洁能源以及生态保护和适应气候变化领域。二是为降低发行人成本，允许发行人在资金闲置期间投资于信用高、流动性好的货币市场工具及非金融企业发行的绿色债券。三是严格信息披露要求。包括在募集说明书中充分披露拟投资的绿色产业项目类别、项目筛选标准、项目决策程序、环境效益目标以及发债资金的使用计划和管理制度等信息，债券存续期间还要定期公开披露募集资金使用情况。四是引入独立的评估或认证机构。第三方的评估认证意见和专项审计报告应及时向市场披露，而培育第三方绿色债券评估机构和绿色评级能力建立至关重要。

　　在《指引》和《目录》颁布前，一些中国的先行者实际上已经进行了绿色债券发行探索。例如2015年7月，新疆金风公司成功发行了一单3亿美元的三年期绿色债券，认购金额高达14亿美元。在人行《指引》出台后，1月27日，浦发银行发行境内首单绿色金融债券，实现国内绿色金融债券从制度框架到产品发行的正式落地。

　　记者：为什么说绿色债券是绿色城市发展的重要融资工具？

　　安国俊：今年年初，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深入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提出加快推进绿色城市的意见。

　　新型城镇化的重点发展方向是“智能、绿色和低碳”，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以及各自贸区的发展都需要进行环保投资，水污染、土壤污染、空气雾霾等的治理都需要来自于政府、市场、企业以及国际力量的共同推动。支持城市绿色转型的资金主要来自政府支出、金融机构融资以及私营部门投资；金融工具主要包括绿色信贷、绿色基金、绿色债券等。从绿色债券发行主体而言，又可以分为绿色市政债、绿色金融债、绿色企业债等不同品种。绿色债券可以较低的融资成本为绿色信贷和绿色投资提供资金来源，并减少期限错配的风险。从国际经验来看，市政债的发行可以很好地解决地方政府城镇化环保产业投融资的问题。美国很大一部分市政债券用于环境工程和能源建设，而日本和英国的污水处理项目融资来源很多都是来自市政债。

　　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市政绿色债券市场持续升温，并且发行了第一只绿色担保债券。作为全球绿色城市债券联盟的一员，瑞典的哥德堡于2013年9月发行了市政绿色债券。募集资金指定用于环保项目，包括公共交通、水资源管理、能源和废物管理项目。通过制定公布绿色债券框架协议，包括债券发行期、投资者范围、资金使用投向等信息，确保投资项目相关信息公开透明。

　　绿色债券作为城镇化融资的重要工具得到广泛应用。如美国能源署推行住房清洁能源机制，通过发行绿色债券筹集资金，以推动居民住房及商用住房的绿色化改造。房主仅需支付小额首付，剩余改造费用可以分期付款方式在10年至20年付清。该债券以被改造的住房为抵押，并将分期付款与财产税绑定以防范违约风险。

　　在我国如何建立地方政府市场化的投融资机制，完善发行与定价机制，引导民营资本投资公共服务部门和基础设施，丰富地方政府债券市场的机构投资者层次，降低财政风险和金融风险，以市政债发展推进绿色城市转型和新型城镇化的进程值得我们深入探讨。同时，提高相关绿色市政项目的投资效益和跟踪评价水平也是重要的方面。

　　记者：对于完善绿色债券市场相关基础设施，你有什么建议？

　　安国俊：首先，需出台相关政策为绿色债券发行人或投资人提供税收优惠。同时，建立多层次的绿色债券投资者体系，包括养老金、社保基金、企业年金、社会公益基金、主权财富基金等机构投资者的培育对绿色债券市场的发展至关重要。应积极培育绿色投资者网络，促进各类投资者参与绿色产业，更好地发挥债券市场服务实体经济的作用。

　　我国应设立担保基金，为绿色市政收益债券和绿色PPP项目债券提供信用担保，并通过市场化、差别化的担保政策、补贴政策、税收优惠政策，完善绿色产业融资的风险与收益分担机制。

　　其次，通过制度安排和政策倾斜，充分调动市场主体参与绿色金融债券市场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比如为提高绿色金融债券的吸引力，建立发行核准的绿色通道，明确将符合条件的绿色金融债券纳入抵（质）押品范围。发行者可以通过绿色债券将不同的环保资产组合并吸引机构投资者。

　　最后，建立绿色债券市场的协调机制防范金融风险。目前我国债券市场中包括国债、地方债、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企业债、公司债等品种，分别由财政部、人民银行、发改委、证监会监管。其中，非金融企业债务工具又分为中期票据、短期融资券、超短期融资券、中小企业集合票据以及非公开发行的定向债务融资工具。未来有必要建立绿色债券市场的统筹协调机制，促进绿色债券市场的规范发展和金融风险的防范。市场的发展一定要相关法律制度先行，包括债券发行、交易、信息披露监管、做市商制度、投资者保护等各项制度，为责任投资者创造一个健康有序的市场环境，从而在市场创新的同时有效防范金融风险。（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