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行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中国财政部内部控制标准委员会咨询专家、中国银行业协会原副秘书长，本文发布于12月6日财富中文网。

近日，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简称“CFTC”）发布了关于今年4月“负油价”事件的调查报告。CFTC是美国金融监管机构之一，负责监管商品期货、期权和金融期货、期权市场。CFTC的任务在于保护市场参与者和公众不受与商品和金融期货、期权有关的诈骗、市场操纵和不正当经营等活动的侵害，保障期货和期权市场的开放性、竞争性的和财务上的可靠性。

美国当地时间4月20日收盘，史上首次，国际原油期货价格跌成负数。“负油价”像洪水猛兽般把投资者搞得鸡飞狗跳，其破坏性堪称期货市场上的“911事件”。

事发后，市场参与者和其他人士因此呼吁CFTC展开迅速、彻底的调查，人们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待最终调查结果，始料未及的是，披露真正原因仿佛比登天还难，并且，其神秘性堪比马航MH370失踪事件。千呼万唤始出来，CFTC发布了这份“负油价”事件的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的主要内容

报告指出，基本面方面，导致此次“负油价”事件主要是由于全球经济放缓、新冠疫情等因素影响，以及当时在原油仓储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全球经济放缓、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的影响。报告认为，新冠肺炎疫情的流行显著降低了对原油的需求，推动油价走低，并将90天原油历史价格波动推到极端水平。今年1月2日到2月6日期间，WTI（美国西得克萨斯的轻质原油）的合约价格从61.18美元/桶稳步下降到50.95美元/桶，到了3月2日，油价已跌至每桶41.28美元。

报告指出，1月到2月期间的油价下跌，部分原因可能来自于中国及其他亚洲国家对于原油需求的减少，另一部分原因则来自于市场对于疫情扩散的担忧。

第二个导致“负油价”的基本面因素则来自于原油储藏方面。报告指出，新冠肺炎疫情使本已供过于求的全球原油市场需求大幅下降。尽管欧佩克+达成协议减少原油供应，但减产预计要到2020年5月才会开始。因此，在短期内，对原油生产供过于求和原油仓储能力供应不足的担忧持续增加。

报告认为，原油行业对新冠肺炎的需求反应快于供给反应，导致原油市场供过于求的问题加剧。随着全球经济放缓，精炼石油和原油的消费量迅速下降，同时削减产量的努力也滞后于需求的急剧下降。这导致了现货石油库存上升，从而推低了原有的近月价格。与此同时，对原油需求将在未来复苏的预期推动远期价格上涨。随着更多的石油流入仓库，近月油价进一步下跌。

报告中总结道，“负油价”是一系列广泛的基本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供过于求的全球原油市场遭遇前所未有的需求下降，而对于规模和持续时间的不确定性，将市场波动性推至历史水平。欧佩克+减产协议在3月份被解除，减产措施推迟到5月份才恢复，进一步加剧了对原油供应过剩的担忧，最终引发了对市场储存过剩产量能力的担忧。这些担忧在作为WTI实际交割合同交割点的库欣仓储设施尤为紧迫。

对该报告的评价

CFTC这份报告，与其说是监管机构重量级的调查报告，不如说是普通民众也能写出来的肤浅说明。这是一份能够使人昏昏欲睡的调查报告。

报告透露“负油价”事件由基本面因素和技术面在内的多种因素导致，包括油市供应过剩、疫情导致需求减少、供需不确定性，以及对原油储藏空间不足的担忧等。这些解释已经被引用了好几个月，使得企业和交易员基本上仍然云山雾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调查报告让很多市场参与者大失所望，因为该报告未能找出原油价格空前暴跌至每桶--37美元的明确原因。

显而易见，该调查报告除了赘述此前的已知消息外，并没有给出更多的东西，特别是，涉及有关诈骗、市场操纵和不正当经营等问题，或避而不谈，或不置可否。毋庸讳言，这是一个顾左右而言他的调查报告，该报告大话连篇，毫无深入调查的痕迹，人们更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份利用人工智能合成的报告，该报告也许仅仅能够起到隔靴搔痒、隔山打牛的肤浅效果，CFTC权威性荡然无存。打开天窗说亮话，难道CFTC有何难言之隐？

CFTC要理直气壮，不要敷衍塞责

对负油价疑惑的调查，CFTC责无旁贷、义不容辞：CFTC的主要任务在于保护市场参与者和公众不受与商品和金融期货、期权有关的诈骗、市场操纵和不正当经营等活动的侵害。

CFTC主席希思•塔伯特（Heath P．Tarbert）说：“虽然有些人可能希望对负油价进行更明确的分析，但此时我们无法提供这种分析。”

希思•塔伯特这番话有两个含义：一是此时无法提供，但将来有可能提供一个水落石出的报告；二是永远不提供。若是后者，即：CFTC永远不提供更明确的分析，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其实，调查市场操纵行为，方法并不复杂，其关键在于态度及决心，纸里包不住火，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难道，CFTC要枪口抬高一寸？还是在暗兵出动，放长线钓大鱼？

对报告的不满

敷衍了事的报告。CFTC委员贝尔科维茨（Dan M．Berkovitz）指出，此报告是“不完整”且“不恰当”的。报告未能确定WTI期货合约价格空前下跌的原因。报告仅列举了提供了事件发生前几天（周）的经济状况，以及有关当天交易的数据汇总。遗憾的是，这份报告没有为公众提供对4月20日价格暴跌原因的充分解释。

完整性及准确性不足。贝尔科维茨还说，委员会必须充分了解2020年4月20日WTI原油期货的暴跌，并尽快与公众分享。然而，对于依赖可靠的原油期货基准进行合同定价、风险缓释和价格发现的公众、市场参与者来说和小型、大型企业来说，发布不完整的初步报告是对其不利的。委员会应当继续分析4月20日的事件，并尽快向市民提供完整并且准确的报告。

市场人士对“CFTC对市场操纵问题的避而不谈”忧心忡忡，甚至怨声载道。纽约再次资本公司（Again Capital）的创始合伙人约翰•基尔达夫（John Kilduff）说：“为什么CFTC不愿意说不存在市场操纵呢？留着这个问题悬而未决，对整个行业来讲是不利的。就算没有详细论据，CFTC能跟大家说下不存在市场操作都能让人放心，比现在的处理（避而不谈）好。”

负油价，卷土重来未可知

经济学家托马斯·索维尔(Thomas Sowell)说：“如果你不想费心去读历史，你可以等着重温历史上的灾难”。负油价可能故伎重演。约翰•基尔达夫说：“如果CFTC不愿意考虑或采取任何防护措施以防止这些问题再次出现，显然负油价事件可能在日后会再次上演。”

修改头寸限额条例，以避免负油价。CFTC委员罗斯汀•贝南（Rostin Behnam）也表示了负油价再次出现的担心，他说：“委员会将继续分析4月20日的事件，以评估根据WTI合同的波动性情况，是否有理由对头寸限额条例进行修改。

杞人忧天是必要的：如果再次出现负油价，而且价格又是无限大，那么，其结果如何？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根杠杆和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毫无疑问，负油价也能够作为“撬动地球”的杠杆，但其结果将是金融、经济的紊乱，甚至是毁灭。

人们对负油价疑惑重重，也许，有的事，可以采用息事宁人的办法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在调查及剖析负油价原因这件事上，任何得过且过、蒙混过关的做法都是自欺欺人，肯定于事无补，这意味着对CFTC而言，到了拿出点真本事的时候。

(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 ；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