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行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刊于11月25日中国新闻周刊。

老牌车企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晨集团”）破产一事备受市场关注。11月20日，格致汽车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格致汽车”）对华晨集团的重整申请被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意味着华晨集团正式进入破产重整程序。

随着华晨集团被破产重整，公司65亿元违约债务有了“喘气”的机会，受此影响，11月23日，华晨集团子公司申华控股涨停、金杯汽车上涨6.24%。不过，投资者或债权人则质疑，华晨集团被破产重整为“逃废债”。

据了解，本次华晨集团重整只涉及集团本部自主品牌板块，不涉及旗下上市公司及与宝马、雷诺等的合资公司。且此前公司先后将核心资产申华控股、华晨中国分别划转至子公司辽宁华晟、辽宁鑫瑞，被质疑变相转移资产。在此情况下，证监会11月20日消息称，已对华晨集团及相关中介机构立案调查。

事实上，由于近期大型国企债券违约事件频发，给债券市场、投资者造成了一定影响，高层开始出手整治。11月21日，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以下简称“金融委”）会议提出，严厉处罚各种“逃废债”行为，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宣布破产前蹊跷转移资产

作为辽宁省老牌国有企业，华晨集团曾风光无限，2003年与宝马共同成立合资公司华晨宝马。目前，华晨集团拥有华晨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上海申华控股股份有限公司、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新晨中国动力控股有限公司4家上市公司，160余家全资、控股和参股公司，旗下有中华、金杯、华颂等自主品牌，以及华晨宝马、华晨雷诺等合资品牌。

近年来，由于盈利严重依赖华晨宝马，自主品牌盈利能力较弱，公司经营状况不甚乐观。财报显示，2015-2019年华晨宝马为华晨集团贡献的净利润分别为38.23亿元、39.93亿元、52.33亿元、62.45亿元、76.26亿元，若剔除华晨宝马利润分成，同期华晨集团累计亏损约34.84亿元。

依靠“利润奶牛”华晨宝马的实力和影响力，华晨集团在债券市场上颇受投资者青睐。未曾想到，在年初疫情“黑天鹅”的影响下，华晨集团自主品牌经营状况进一步恶化，债务问题浮出水面。

10月24日，根据上交所披露的华晨集团债券停牌公告，华晨集团2017年非公开发行债券（第二期）（债券简称：17华汽05）兑付日为2020年10月23日，根据《受托管理协议》以及相关业务规则的要求，华晨集团应于2020年10月21日16时前将债券本金10亿元、利息5300万元以及相应手续费转至中国证券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上海分公司指定银行账户。

截至2020年10月22日17时，华晨集团未向上述银行账户转款，债券出现违约。至此，华晨集团债券违约风险爆发，截至10月23日，华晨集团尚未兑付的存续债券达14只，债券余额合计约172亿元。11月16日，华晨集团已构成债务违约金额合计65亿元，逾期利息金额合计1.44亿元。

华晨集团曾表示在努力筹集资金，但由于流动性紧张，资金面临较大困难，能否及时筹集到足额资金存在重大不确定性。

在此情况下，11月13日，格致汽车以华晨集团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具有重整价值为由，向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对华晨集团进行重整。11月20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上述重整申请，一代“巨头”华晨集团正式进入破产重整程序。

此外，华晨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本次重整只涉及集团本部自主品牌板块，不涉及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及华晨宝马、华晨雷诺等合资公司。往前追溯，华晨集团于今年6月、9月分别把上市子公司申华控股、华晨中国转让给子公司辽宁华晟、辽宁鑫瑞，且申华控股为无偿划转。

随着优质资产的划出，市场质疑华晨集团变相转移资产、偿债意愿不足的声音更是甚嚣尘上，并引起了监管层的关注。

就在华晨集团被破产重整的同一天，即11月20日，证监会公告显示，已依法对华晨集团债券违约等开展专项检查，根据检查情况，证监会对华晨集团采取出具警示函的行政监管措施并决定对其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立案调查，并对华晨集团有关债券涉及的中介机构进行同步核查。

同日，因未及时履行受托管理人信息披露职责、未有效履行受托管理人信用风险管理职责，招商证券收到上交所的监管警示函。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招商证券为本次华晨集团逾期债券17华汽05的主承销商之一，承销金额为6.67亿元。

2017年11月，华晨集团非公开发行17华汽05，发行规模为10亿元，募集资金用途为偿还公司债务，发行时债券评级为AAA。然而，背靠国企、3A评级的债券最终爆雷。

事实上，今年以来信用债违约事件频发，引发市场对信用债风险的担忧。中国新闻周刊根据Wind数据不完全统计，截至11月24日，近159只债券违约，违约规模约1798.46亿元。而近期国企信用债违约，更加重了债券市场的波动风险。

除了华晨集团，11月10日，永煤控股“20永煤SCP003”10亿元债券违约，随后其“20永煤SCP004”、“20永煤SCP007”又相继违约，截至11月23日，永煤控股债券违约规模合计30亿元。11月16日，紫光集团“17紫光PPN005”13亿元债券违约。

受此影响，近一个月来信用债市场持续承压，债券型基金纷纷下跌，华泰资管、博时基金、融通基金等旗下10只债券基金产品跌幅超过5%。同时市场投资情绪不佳，一级市场取消发行增多。

根据海通证券研报，11月10日-11月19日共有52只债券取消或推迟发行，涉及规模398.8亿元，且取消发行主体大多为地方国企，债券多为弱资质的产业债和城投债。在到期压力较大的年底，国企信用债的违约风波，增加了整体的再融资风险。

兴业证券研报显示，华晨集团和永煤控股债券违约对市场影响巨大，除属于高等级（评级虚高）的国企外，还存在逃废债务的嫌疑，引发市场对国企及区域风险的担忧。另一方面，尽管部分个券（主要是网红债券）没有出现实质性违约，但成交价格暴跌，引发市场对该类债券违约的担忧。

在此情况下，11月2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主任刘鹤主持召开金融委第四十三次会议，研究规范债券市场发展、维护债券市场稳定工作。

会议指出，近期债券市场违约个案有所增加，是周期性、体制性、行为性因素相互叠加的结果。为推动债券市场持续健康发展，本次金融委会议提出了五个要求，其中一条为要秉持“零容忍”态度，维护市场公平和秩序。要依法严肃查处欺诈发行、虚假信息披露、恶意转移资产、挪用发行资金等各类违法违规行为，严厉处罚各种“逃废债”行为，保护投资人合法权益。

对于金融“零容忍”的定调，多名业内人士表示，监管层对于保护债权人、投资人权益的立场毋庸置疑。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衍行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近期，我国债券市场违约个案有所增加，这已经成为金融市场的晴雨表，甚至风向标。对违约个案的处置水平及质量，事关全局性，若“逃废债” 这一不良“行为性因素”占上风、成主流，将导致金融市场乃至社会信用环境恶化，形成“劣币驱逐良币”，并恶性蔓延，其最终结果是触发金融系统风险。因此，金融委本次会议，十分重要，又正当其时。

财经评论员郭施亮称，“金融委表态发声，意在规范行业秩序，保护投资者切身利益。”

在他看来，企业债、公司债、中期票据等都可以列入信用债的范畴。但信用债最大的特征，莫过于信用债本身依靠信用吃饭，信用风险是最大的投资风险。虽然相比国债等品种有更高的投资收益率，不过一旦触及信用风险，信用债的投资风险就会瞬间爆发，给投资者带来较大的投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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