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碧涵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信息中心编辑，指导老师为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副院长周洛华。本文是人大重阳原创策划的“茅台与权力”系列第一篇，后续将推出多篇该系列文章，敬请关注。

作为一名半路出家的研究工作者，我深知读的书是不足够多的，在我院同事的推荐下品阅了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西敏司教授从人类学视角下谈经济发展的著作《甜与权力》（Sweetness and Power）。该著作颠覆了传统的认知，提出了英国工业革命是由糖引起的，聚焦于工业化早期的英格兰以及美洲加勒比殖民地的甘蔗种植园，西敏司把糖的命运是如何从一件奢侈品演变为工业化生产商品描述得格外深刻又不乏趣味，这一地位转变之间是人类文明的变迁。

糖在当今社会已经成为普遍的生活必需品，而在12世纪的英格兰，是一种上层阶级才能享用的贵族食物。另外，糖还能用作装饰来彰显贵族身份地位，一千多年前的英国王室，在宴会上往往凭借精美的蔗糖雕塑艺术品来彰显尊贵的身份。由于英国不适合蔗糖生长，要享用必须依赖对外的贸易，这就衍生了巨大的商机，而17世纪中叶开始英国致力于疯狂地殖民地扩张并形成了链接英国、非洲、美洲的“贸易三角”，大量的非洲奴隶在美洲加勒比殖民地的甘蔗种植园上作耕，一窝蜂奴隶的疯狂劳动力，蔗糖产量疯涨。

糖的大量供应及贸易所得的利润确保了英国制造品的巨大海外市场，支持了英国海运的发展。由于糖实现了奴隶化种植，工业化生产，军事化运输，英国的殖民地扩张了，工业基础有了，海军护航力量大大加强了。于是，更大规模的一场运动悄然兴起：中下层人民的食物中，最方便快速摄入热量的方式不再是自己家里烤面包了，而是直接食用工业化生产的方糖。

英格兰人由最开始把淀粉作为主食到后来转变成嗜糖，是什么在其中起了作用？不仅仅是因为人对于甜食和甜味的渴望，上层社会为谋求利益不断攀比蔗糖消费，支持国家对殖民地的剥削。而中下层人民这种渴望，更是源于中下层人民对上流社会生活方式的争相模仿，享用糖的生活方式代表着贵族社会，中下层人民挤破脑袋想进入那个圈子。他们向往精致奢侈的生活，如一杯浓郁的伯爵红茶融入方糖。连最穷的乡村农妇在为丈夫准备粗简的下午茶时也要如此搭配。

糖的消费几何级数地增长，尝到甜头的英国迅速实现了工业化。工业革命造就了资本主义。文中提出美洲的甘蔗种植园是工业革命的发端，那么相应地也会造就新的财富阶层。

西方吃东西甜到发鼾的食癖也是这场革命留下的后遗症。如今糖成为阻碍大家减肥的罪魁祸首，很多爱美的年轻姑娘以戒糖来维持她们曼妙的身材，然而在当时的英国糖作为统治阶层的消费品被其他阶层所效仿，确实成为了贸易的主要动力来源，推动了英国的工业发展。小小的蔗糖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以这种方式改变了世界。

在中国也有一种普罗大众争相追捧，用它来象征自己的尊贵身份，与糖有异曲同工之处的代表——茅台酒。茅台酒作为中国大曲酱香型酒的鼻祖和典型代表，集团股价更是在这个月创下了历史新高，是什么使茅台价格和茅台股票居高不下。糖在英国推动了工业革命，然后越来越便宜。茅台却为什么越来越贵？

在商品流通市场中，茅台历史售价记录截止至今由2019年8月创造，单瓶市场价3000元左右。而在股票市场，贵州茅台股价截至至今是由2019年9月24日创下的历史最高记录，收盘于1184元/股，A股市场时隔27年再现"千元股"。总市值则达到14918亿元，一举超越工商银行的A股市值，成为A股市场上市值第一股。9月27日茅台股价报收1174.75元/股，市值1.5万亿元。贵州茅台总市值已经超越其他上市白酒企业的总市值之和，并超过贵州全省GDP，在A股市场获得了《哪吒之魔童降世》一般的神话。茅台集团从2001年开始发行股票，一直到2018年，茅台股票价值几乎翻了150倍。贵州茅台集团预计2019、2020年将分别实现销售收入927.81亿元、1151.5亿元，业绩增势不减。

华泰证券食品饮料分析师团队认为，茅台酒价格持续高位运行，印证了其市场需求的强劲。茅台优秀的品牌力和对它的贵族情缘使其长期以来受到消费者的追捧，特别是在传统的国庆消费旺季，茅台酒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导致了产品一批价和终端零售价的居高不下。未来需求依然很大，预计价格回落空间有限，后续继续上涨概率较大。

茅台上市18年来，股价曾遭遇过四次大跌。最近一次大跌是去年，主要是业绩增速不及预期的影响，开盘后，茅台就一路下跌，截至收盘报549.09元，跌幅达10%，历史首次跌停。但即便跌停，当日茅台仍然获得沪股通净买入1.49亿。当时的跌停反而是抄底的好时机。回顾过去十余年，茅台历经股市和行业冲击时，茅台的时代都并没有终结，反而总是能触底反弹。

高位屹立不倒的神话背后，茅台更像是一个金融工具，巨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个链条里有厂商，经销商，股票投资者，消费者。茅台集团、投资者、投机者等利用人民对权力追求的心理加大了资本炒作。

国酒自居

建国之后，1972年美国时任总统尼克松首次访华，周恩来总理用茅台酒亲切招待，茅台酒的甘甜醇厚征服了尼克松，两人确认过眼神一拍即合。美国《大西洋月刊》曾评价道，茅台酒自此成为中美外交交往中不可或缺的“催化剂”。由此开启了茅台的外交时代，茅台成了国宴用酒，塑造了品牌形象。我们在接待前法国总统和非洲大使时他们对茅台的热爱也验证了外国领导人至今都对茅台酒有一种特殊的情怀。

虽然茅台集团宣传为国酒，政府却从未同意茅台国酒的申请，但是随着铺天盖地的广告以及高价的定位，让民间认为喝茅台就是喝高端，有面儿，也贴合国人的文化属性。作为中国人消费白酒的传统风俗习惯没有变，小康建设步伐的加快，大家崇尚喝好酒，好像喝了茅台就成为了高端一族，他们本身的阶级会跃进。茅台酒成为了阶层地位的象征，喝茅台酒本身成为了一种身份或阶层的象征。

权力的符号

由于人民把茅台酒当做是阶层身份的象征，因此成为稀缺品，从而有了利益的追逐，在追逐利益的过程中衍生了权力的腐败。

茅台酒成为一种权力的符号，成为了野心和欲望的化身，茅台酒价和集团业绩的飞涨，加剧了资本市场炒作的热情。大量机构和个人投资者，他们“理茅台酒的财”，大量囤货肆意渲染，由于白酒不具有保质期，具备收藏投资的金融属性，在价格上涨的时候，消费者会提前备货，投资客会囤货，有增值的作用。现在市面上的茅台没有流通，而是被大商囤积起来。

今年茅台价格的一路飙升众所周知。价格提升主要受到茅台产量稀缺所致。茅台的消费阶级金字塔越来越广导致更加供不应求。2019年被业内称为茅台“最缺货”的一年，这也是茅台价格飞涨的原因之一。美国超市Costco上海开业首日，茅台遭人疯抢，正印证了茅台一瓶难求的高价背后疯狂的市场。去年茅台飞天的售价在1499元时，很多人嫌贵没有买，今年涨到2499的幅度，Costco卖1499的瞬间被挤破门，可见消费者的占便宜的心理展现无疑？Costco这样的线上超市对那些爱酒爱的深沉的中年大叔来说，是他们撸酒，寻找货源的传统渠道。遭到疯抢的除了茅台，就是奢侈品爱马仕手袋，而1手茅台的价格已经可以买两个爱玛仕Lindy手袋。

当时有人网上发帖：全家出动，6人在Costco抢了12瓶茅台，转身卖给黄牛，半天净赚12000元！可见就算不是机构投资者，网民这种投机行为也是很难遏制的。

厂家增加的投放量相对于需求而言仍是杯水车薪，而且市场囤积态势也没有改善。物美超市作为茅台集团首批商超经销商，已在八月开启直营销售模式，在物美北京学清路，提货队伍非常壮观。而在9月28日下午，物美西安门店当天2万瓶茅台就已售罄。

现在的茅台酒虽以大众、商务消费为主，但仍是“面子消费”的代表，甚至已成为一种社会符号，人为炒作更强化了“物以稀为贵”的消费心理。而且市场对茅台是认可的，茅台公司也一直保持着较高的盈利水平。

不少酒友都有着“茅台情结”，有的人爱茅台，是因为它真的好喝。而更多的人爱茅台，则是因为它“够贵”。

一瓶茅台，一进一出之间，利润不菲，不少“黄牛”靠倒卖茅台，疯狂赚取中间商差价，最终走上“人生巅峰”。早些年就开始炒茅台酒，买茅台股票的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实现了财富自由，曾有人说十多年前最好的投资就是买房然后在房子里塞满茅台！这波操作满分！小女子只能感叹生不逢时晚了几年。

这背后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茅台集团今年之内就有4位高管皆因贪污腐败，大搞权钱交易而落马，原董事长袁仁国被逮捕涉嫌受贿，茅台集团沦为权力寻租工具。

茅台的高价更多源自溢出的品牌价值，一种对权力的过分崇拜，“无茅台不成宴”，高端聚会好像没有茅台酒就不够高端，攀比满足了虚荣心，这部分价值过多被吹捧，必然就会产生“泡沫”。

是什么让消费者还热衷买飞天茅台喝呢？因为飞天茅台已经成为了商务政务商务人士的一种标配，也成为了送礼市场的首选产品，兼具实物和货币的功能。

马斯洛需求的基本面满足后，人们总是不可避免的要去满足社交、尊重、以及自我需求，难免要追逐虚荣与浮华。田朴珺开班授课一年99万元，保你学会社交礼仪，装点门面，却不能教会你真正的权利来源于责任与义务，本质是为人民服务，金钱与地位只是劳心劳力的附加品。潮牌炒鞋，一双价格暴涨4500%，堪比比特币，却还有多少人记得对鞋子的狂热最初来源于对打球的喜爱与球员体育精神的追逐。那么如今又有多少人以为，餐桌上有了茅台，所谈苟且之事仿佛就具有了国家级的意义，以为喝多了茅台，就堪比邓小平和尼克松了呢？白酒历经千年，带着历史与文化的积淀，伟人鞠躬尽瘁为国家谈判，所赋予白酒的难道应该是资本与投机商的泡沫么？

茅台之所以受追捧而且价格一路上涨不下跌，是因为我们的等级社会不容易实现上下的流动。英国的糖价格下跌，则说明该国的阶级是可以垂直流动的。糖在英国的作用是否说明了不同阶级之间垂直流动的重要性？

对权力的虚幻崇拜吹大了茅台泡泡，而投资人对能赚吹泡泡的钱最爽。我在微博上看到留言支持较多的一条网民留言，预计茅台集团未来市值会超3万亿，可见人民对茅台的独有热情和对权力的追求短期不会减退，这一团虚幻崇拜堆积的茅台泡泡何时才会消散？

糖发挥了催化剂的作用，促进了英国工业革命，而茅台肯定没有推动中国的工业化，它推动了什么？也许只是一团虚幻的泡沫。英国通过工业化使糖从奢饰品成为了普通消费品，整个过程大幅推动了整体社会的进程。在一定意义上，英国人对糖的追求促进了社会进步，是一个正向的方向。茅台酒也许是好酒，茅台集团也许是成功的，而人们对茅台的追求衍生的是对权力的幻想甚至是腐败，从对社会的意义上来说，茅台酒是不是能像糖对英国一样也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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