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晋京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宏观研究部主任。本文刊于3月3日《欧洲时报》。

　　如果把俄罗斯过去几年的经济比作陷入泥潭的汽车，那么在2017 年，这辆车似乎加大了马力，有冲出泥坑之势。今年伊始，尽管西伯利亚寒意不减，但俄罗斯各项经济数据呈现丝丝暖意，这些将会是其彻底走出经济危机的预兆吗？与俄总统普京“眉来眼去”的特朗普也已正式入主白宫，西方对俄的经济制裁将从此“烟消云散”吗？

　　做客本期“欧时经济茶座”的专家认为，俄罗斯经济虽有所回暖，但要彻底摆脱危机还任重道远，而特朗普上台后对俄态度虽有缓和，但美国要落实解除对俄经济制裁也还有距离，欧洲各国在观望美国对俄态度的同时，也在平衡自己心里面的“小九九”。

　　外交学院教授、俄罗斯研究中心常务理事 杨闯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亚研究室主任 丁晓星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 孙成昊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宏观研究部主任 贾晋京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研究员 王有鑫

　　经济学家 宋清辉

　　经济呈现好转 俄摆脱危机？

　　油价暴跌、西方经济制裁等不利因素对俄罗斯过去几年的经济发展带来“致命伤”。但2017年伊始，国际油价保持相对高位，俄罗斯卢布坚挺，国内农业大丰收带来强劲增长，通货膨胀也得到控制。

　　在此情况下，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部长奥列什金表示， 预计2017 年下半年俄经济将增长2%。在他看来，目前俄罗斯的经济增长已开始，2016 年四季度GDP 和工业生产出现了增长。

　　世界银行则在《全球经济展望》中预测，2017 年俄罗斯经济将增长1.5%，随后两年增速预计将加快至1.7% 和1.8%。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近日也将俄罗斯主权信用评级展望由负面上调为稳定，并指出俄罗斯经济经过两年衰退后开始复苏。

　　国内国际一片看好，俄罗斯经济要走出危机了？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研究员王有鑫表示，俄罗斯经济主要仍依靠石油出口，近期美元震荡调整，欧佩克成员国和非成员国之间达成限产协议，国际油价企稳，在55 美元左右，较之前低点大幅反弹，改善了俄罗斯出口。

　　过去一年，俄罗斯为有效应对危机，使俄经济在中长期摆脱原有增长方式，实现经济多元化，政府推出了“反危机”计划。

　　计划共有120 项措施，包括支持居民就业和社会保障等多个方面，涉及金额约8800 亿卢布（约合143 亿欧元）。计划着眼于经济结构调整，保障商业环境，支持中小企业、进口替代、非能源产品出口等；支持面临困难但具有显著增长潜力的行业，如汽车工业、轻工业、农业、住房建设等。

　　“俄罗斯经济增长前景趋于稳定，但是经济结构改革却还没有到位，有计划但还需有落实。”宋清辉指出，尽管目前俄罗斯各项经济指标有所好转，但上述提及的穆迪仍维持俄罗斯主权信用评级为“垃圾级”，意味着俄经济还没有正式走出危机。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亚研究室主任丁晓星表示，总体上俄罗斯经济正在好转，2017年增长可能由负转正，但预计到2020 年一直都将保持低增长，从长期看，俄经济还是不乐观。

　　他解释称，俄罗斯确实坚定要经济转型，但转型太难。一方面，能源贸易仍占到出口的一大半，油价虽有回升，但短期内冲上高位不太可能，加之现在有大量可再生能源开发，“如果油价起不来，对俄罗斯的经济就很难。另一方面，经济转型是个漫长过程，俄罗斯经济的关键问题在于其缺乏活力，中小企业不够发达，加上其试图增加社会保障，在本来就缺少投资资金的环境下，没有“源头活水”。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宏观研究部主任贾晋京则指出，俄罗斯人口年龄结构老化、出生率低，也影响了其未来经济长期走势。“这就意味着俄罗斯提出的一些政策，比如以发展高科技降低对能源出口的依赖，恐怕效果都很难显露，很难立竿见影。”

　　谈及俄罗斯卢布近期“触底”反弹的趋势， 宋清辉认为，俄罗斯经济形势的回暖，是卢布“触底”反弹的最大诱因。自2016 年以来，俄罗斯外债总额和通货膨胀呈现出逐渐下降态势，卢布汇率日益趋于稳定。

　　从金融因素的角度来看，贾晋京表示，实际上卢布的反弹回升，跟其他货币，尤其是欧洲国家货币面临一些不稳定的预期有关。

　　他说：“比如说法国极右翼的总统候选人在民调排第一等因素，导致了欧洲主要货币表现不是很好，相应卢布就会好一些。”

　　美俄关系可能生变 但对俄罗斯经济影响并不大

　　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国总统的前后一段时间的表态，表现的与俄罗斯相当“暧昧”。不禁引发外界猜测，美国对俄政策即将调整，西方经济制裁或从美国“松口”？

　　特朗普曾在1 月中表示，他在取消对俄罗斯制裁的问题上持开放态度。但他没有把话说死。他强调，如果俄罗斯在打击恐怖分子和实现其他对美国有重要意义的目标上起到帮助作用，他可能会取消这些制裁。“如果大家相处融洽而且如果俄罗斯真的在帮助我们，为什么在有人正在做大好事的情况下还要有制裁呢？”特朗普说。

　　近日，据俄新网报道，俄罗斯和美国开始筹备两国总统的会见事宜。

　　美俄关系真要“生变”了？

　　外交学院教授、俄罗斯研究中心常务理事杨闯表示，特朗普政府虽然希望叙利亚问题成为美俄关系改善的突破口，但是美俄之间在北约在波罗的海三国、波兰、罗马尼亚部署北约部队和反导系统，这些结构性矛盾仍没有解决，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俄美关系的实质性改善。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孙成昊亦表示赞同。他认为，美俄结构性矛盾主要还是安全问题，尤其是在欧洲东部，克里米亚事件、乌东事件后，欧洲东部的安全问题实际上成了美俄关系上的最大结构性问题。

　　从美国国内来看，杨闯认为，无论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内的传统宪制派力量都不看好特朗普的对俄政策，在美国政坛对特朗普总统形成掣肘，“因此美俄改善关系谈何容易？除非美国战略的重大改变，并得到两党的认可。”

　　孙成昊举例称，美国政府内阁级的官员，比如防长马蒂斯、国务卿蒂勒森，以及副总统彭斯都对俄罗斯表态强硬。彭斯表示，要密切关注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态度，美俄关系能否缓和就取决于俄罗斯的态度。

　　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黑莉对俄态度同样强硬。孙成昊表示，黑莉首次在联合国发言就强调，如果俄罗斯不将克里米亚归还给乌克兰的话，美国将就保持制裁。

　　“美俄关系现在的变化实际上有着不太确定的趋势。”孙成昊表示，现在只能看到特朗普对于俄罗斯之前的暧昧态度有所回调，内阁级官员和特朗普之前对俄的态度不同，“其实美国政府内部对俄罗斯政策是很纠结的，尤其是高层这一块是有分歧的。”

　　若美国真的取消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俄经济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吗？“美国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对美俄经济关系的影响并不大，因为美俄之间的贸易额相对来说是比较小的。”杨闯说。

　　“美俄贸易额就200 多亿美元，美俄关系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其实没有那么重，俄罗斯关键是要自身的调整和发展。”丁晓星说。

　　欧洲也学美国？各国都有小九九

　　“取消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会大大促进俄罗斯经济的增长，目前俄罗斯的经济正在危机中挣扎。”在凯投宏观新兴市场的高级经济学家William Jackson 看来，若取消制裁，对俄罗斯经济会是重大利好。

　　尽管特朗普政府内部对俄罗斯态度存在分歧，但不可否认的是，相比奥巴马政府时期，总算是有些许“善意”流出。欧洲各国是一心制裁到底，还是放俄罗斯一马呢？

　　在专家们看来，欧洲各国与美国一样，存在分歧，不同国家各自都有“小九九”。

　　“其实就制裁来看，欧洲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影响远大于美国。”丁晓星指出，俄罗斯经济陷入危机前70% 左右的外资都来自欧洲，现在看来欧洲根本没有解除对俄罗斯制裁的迹象。

　　他解释称，由于此前为解决乌克兰危机而签订的明斯克协议与制裁俄罗斯相挂钩，若俄罗斯能执行协议，欧洲国家会视情况而决定是否缓制裁，“但是现在这个协议根本执行不下去，乌克兰危机又有所激化了。”

　　孙成昊表示，其实欧洲地区对于美俄关系表现显露出的缓和也抱着矛盾的心态。“比如说东欧国家，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它们处在对俄罗斯的最前线，在安全问题上对俄罗斯的忌惮或者是恐惧感很深感。”

　　但对于德国、法国来说，它们并不希望美俄关系过于僵硬，因为德法两国对于其与俄国的关系是“有所期待的”。

　　近日，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报道，西方对俄罗斯制裁导致德国企业对俄出口显著下降。不过经济团体“德国经济东方委员会”对此表示，随着俄罗斯经济逐步好转，预计2017 年德国企业对俄出口有望增长至少5%。

　　德国经济界认为西方对俄制裁不会马上停止，但可能会“沿着明斯克协议确定的步骤逐步减少”，因此对德俄贸易恢复增长抱有越来越大的信心。

　　孙成昊提醒称，目前来看，欧洲主要担心的是美俄绕过欧洲直接达成某种“交易”，而作出对欧洲安全不利的对俄政策安排，可以理解为欧洲担心的是欧洲被“抛弃”。

　　未来俄罗斯经济形势将会如何？杨闯认为，俄罗斯地大物博，资源丰富，仅是缺少劳动力和资金的情况下，俄罗斯经济回暖还有很大的空间。如果俄罗斯进一步调整投资环境，远东地区继续扩大开放，会为俄罗斯的经济增长发挥更大的作用。

　　“俄罗斯未来究竟能释放多大经济增长空间要取决于俄政府采取的举措，例如稳定宏观经济、启动供给管理、推进国内开发和加强国内投资拉动等。”宋清辉说。（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