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敬伟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6月19日《联合早报》。

美国股市6月11日迎来“黑色星期四”，糟糕的是，美股近期涨势被阻击；幸运的是，美国没有再现熔断的尴尬。

可预料的是，未来一段时间，美股会陷入持久的动荡不安之中。这是因为，美国疫情叠加种族骚乱，再加上美国民众对特朗普失去信心，任性的特朗普已经无力支撑美股的韧性，只有美联储才是美国市场的主心骨。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本月最近的一次讲话强调，美联储承诺将把资产购买速度至少维持在当前水平，并预计利率将保持接近零的水平，直至2022年底。鲍威尔承诺美联储将动用一切工具，帮助经济从疫情冲击中复苏。看上去是美联储“非常努力”，但鲍威尔同时就美国长期失业率发出警告，并对美国的经济前景表示悲观，称经济复苏面临着一条“漫长的道路”。

鲍威尔的悲观论调，是导致“黑色星期四”的主因。一不小心，鲍威尔就变成了美国股市的“罪魁祸首”。但鲍威尔对此已经免疫。在此之前，特朗普多次要求鲍威尔实施“负利率”，但他并没有屈服于特朗普的威逼实施负利率。尽管如此，美联储还是为了拯救美国经济，实施了“大放水”的“准零利率”的政策。

现在不是特朗普在左右美国股市，而是鲍威尔让美股一惊一乍。简言之，美联储成了美国股市的强刺激兴奋剂。

美联储带给美股的震荡，看似悖论实则符合美国经济基本面。美国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预计环比下跌11%，同比下滑38%，失业率或在第三季达到15.8%，经济低迷形势或持续到2021年。在此情势下，美国市场陷入极度焦虑；加之大选年的政党恶斗，形成了叠加性的不确定性因素。

美联储作为独立和专业的机构，因此具有安抚市场的关键作用。经过四次熔断的极端情况，美国股市也将美联储的议息会议纪要当做市场压舱石。在会议纪要公布前，鲍威尔的谨慎表态，既不屈服于特朗普的负利率施压，也不放弃美联储因应市场变化而采取的货币政策，让美国股市更加相信鲍威尔而不是特朗普。

白宫经济政策具有功利性，民主党的疫情救济计划也具有党派特色。前者是为了保证特朗普竞选连任。后者是为了吸引选民支持民主党。讽刺的是，特朗普所主导的2.8万亿美元经济刺激计划，和民主党刚刚在众议院通过的3万亿美元救助计划，并无多少差别。前者借助疫情和所掌握的行政资源，已经通过但并未完全落实到位。后者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吸引民意提振拜登支持率。

两党近6万亿美元的经济救助计划，看似拯救美国经济的良药，给予市场主体和社会个体的大红包；实际上很难全部落实到位。

以财政部长姆努钦和鲍威尔在国会进行的听证会为例，姆努钦就之前的刺激计划，只是声称批准，但对用到什么地方，则缺乏具体细化的描述。此外，美国政府批准的2.8万亿美元刺激计划，已经让美国赤字大增。若再来3万亿美元的刺激计划，联邦政府只能画饼了。

姆努钦认为，解决经济困境的最好办法是重启经济。虽然鲍威尔在听证时也受到质疑，但其独立性和专业性显然更具说服力。而且他对美国经济的预判也更为理性和谨慎。鲍威尔认为重启经济并非良策，美国经济好转建立在疫情得到控制，譬如有了安全的疫苗。显然，鲍威尔的立场和美国医学界的观点基本一致；姆努钦则阐释了特朗普政府的观点。

但是美国市场所能相信的官方机构，也只有美联储和鲍威尔了。

美国股市上涨，意味着将美联储当成救命稻草。美国股市下跌，代表着将美联储视为主心骨。然而，美联储也没有拯救美国经济的灵丹妙药，隐忍的鲍威尔已经“放水太多”，不可能实施饮鸩止渴的负利率。但是特朗普的民意低垂，6月上旬的CNN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支持率低于拜登14个百分点。

除非疫情得到根本性缓解，或者有安全确定的疫苗，美国市场和美国人都不会淡定下来。特朗普还会继续发表夸张言论，给不确定的美国市场带来更多不安。

这是一场看不到希望的煎熬。美国疫情死亡人数朝着12万迈进。然而，白宫迫不及待地号召重启经济，不少州已经开始解封，这增加了暴发第二波疫情的风险。据美国银行5月份的基金经理人调查，只有10%的专业投资者预计，美国经济将会出现快速的“V型”复苏；另据德意志银行发布的月度调查，华尔街专业金融从业者中的59%认为，在未来三个月，标普500指数将比现在更低。

为了赢得大选，特朗普必须快速重启经济，以便让衰退的美国经济逆势上拉。因此，特朗普才会逼迫美联储开出负利率的猛药，为的是在第三季美国经济能够停止目前颓势，以便让特朗普竞选连任。只要实现连任，即使有第二波疫情，也无损特朗普的权力大局。相比之下，民主党更希望以支持企业和民众的道义方式拆台，在凝聚民意的同时给特朗普拆台；而美国政治生态决定了驴象两党的恶斗游戏不可避免。

美联储的政策选项更加谨慎，立场更为悲观。鲍威尔的货币政策更基于美国经济复苏的长远性，而非为白宫背书，除非美国经济出现断崖式下滑。即使美联储对美国经济预期悲观，但市场也相信鲍威尔不会开出错误的药方。

不过，随着政治的混乱和市场的悲观情绪弥漫，鲍威尔也可能四顾茫然和举足无措。这个时候的美股乃至全球市场可能都会恐慌。

美国当前所面对的现实，就是特朗普的任性、鲍威尔的悲观与美国的无常。(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 ；微信公众号：rdcy2013；Twitter：RDCYIN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