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敬伟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4月19日《联合早报》。

世界银行行长还是美国人“世袭”。

美国财政部负责国际事务的副部长马尔帕斯正式当选为世行新行长，4月9日正式上任，任期五年。

他的前任，韩裔美籍人金墉今年1月份突然辞职。这位缺乏金融科班背景的亚裔人，一度被视为对特朗普的单边主义政策不满，对特朗普的气候政策失望而辞职。马尔帕斯则是特朗普单边主义的追随者，他曾经认为全球主义和多边主义“走得太远”（英国《金融时报》），也公开批评包括世行在内的多边组织，指出世行没有帮助最需要的国家，且冗员太多、效率低下和薪水过高。马尔帕斯也是特朗普竞选总统时的经济顾问。

马尔帕斯对世行的批评未必没有道理。包括金墉在内的世行行长，一直都在致力于世行的改革。但是，马尔帕斯对全球主义和多边主义的怀疑立场，加上他和特朗普的关系，国际社会对他的怀疑也属正常。毕竟，世行属于多边组织，位置决定脑袋，作为该组织的掌门人，若缺乏多边主义信仰，掌舵者偏颇的意识形态会让这艘大船偏离多边主义航向。

正如美国《纽约时报》所言，美国政府提名马尔帕斯不是“任人唯贤”，而是在世行推进美国主导的议程，“并非这一职位设立的初衷”。特别是，特朗普称他是“杰出的人”“我确信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来领导世行”。特朗普过分的溢美会成为马尔帕斯的负担。

马尔帕斯担任世行行长，要比他的前几任承压更多。国际社会对他的怀疑，主要来自特朗普本人和其单边主义政策的担忧，世行或蒙上浓厚的单边主义魅影。

作为二战后美国主导全球治理秩序的象征，美国人担任世行行长、欧洲人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干事的格局，暂时还不会被打破。美国在该组织中拥有16%的投票权，也是世行拥有唯一否决权的国家。

按照世行规则，美国可以合理合法地在世行体现本国意志，推行符合美国利益的议程。在此情势下，全球对马尔帕斯也有更多要求，会以更多的质疑和监督来预示他是否“身在曹营心在汉”。马尔帕斯在世行必须立场更客观、决策更加符合多边主义立场。

这也是个辩证法——对世界各国、全球机构、各路观察家乃至马尔帕斯本人。全球对马尔帕斯的怀疑，会使马尔帕斯约束自己的言行，顺应多边主义的诉求。他在今年2月开始给自己正名，2月12日在英国《金融时报》发文强调：“我相信，世行能够帮助发展中国家走上成功的道路，让世界经济更稳定、更强劲。”此外，他任内的改革和决策，哪怕取得微小成果，也更容易取得国际社会认可，国际社会对他的期望值太低会抬升其政绩。

世行行长不是美国财政部副部长，而是“全球股份制银行”的掌门人，马尔帕斯要对“所有股东”负责。作为职业金融管理者，马尔帕斯自然不会听从特朗普的意旨。更可能的是，马尔帕斯也可能会成为另一个鲍威尔。后者因为特朗普不喜欢民主党籍的耶伦担任美联储主席，而成为“美国央行”的新掌门，但是鲍威尔却成为“耶规鲍随”的坚定执行者。鲍威尔加息缩表政策，饱受特朗普批评，甚至被威胁炒掉饭碗。

马尔帕斯执掌的世行，比美联储更具独立性，但也更加复杂。人员冗余、效率低下、开支过多，特别是贷款效率低且带有附加的政治条件，这也凸显世行内部治理的困境（毕竟拥有189个成员），效率低下是“大民主”的必然，贷款审核附加政治条件又带有典型的美国主导的西方特色。马尔帕斯的改革，坚持美国主导的西方特色是应有之义，但又必须照顾到各方利益，譬如向发展中国家多贷款，以便在解决贫困和发展方面做出更多努力。

而这，也是马尔帕斯着力的重点，虽然他无法像金墉那样将40%的世行贷款投向发展中国家，但也只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多边主义属性。即便如此，马尔帕斯也许会开罪特朗普。如果特朗普开启第二任期，且“美国优先”政策不变，以特朗普的干涉主义个性，不会对马尔帕斯关注发展中国家的减贫发展计划漠然置之。也许，马尔帕斯也只能在减少气候变化上的资金投入来换得特朗普的认可了。

马尔帕斯最大的挑战来自新兴全球金融机构的竞争。据世行2018年报告，去年该行承诺向发展中国家和私营机构提供669亿美元资金援助，但实际到位只有457亿美元。新兴市场每年需要超过万亿美元以上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世行很难满足新兴市场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在此形势下，中国主导的亚投行（AIIB）和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要比世行更具竞争力。世行和新的全球治理机构是竞争还是合作，也是马尔帕斯所面临的新课题。

马尔帕斯会摆脱单边主义的魅影吗？需要察言观行。（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