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国与欧、日、英、瑞（士）、加6 家央行签订长期货币互换协议， 构建了一个发达经济体“货币同盟”；日本扩大或重启与东盟5 国印（尼）、菲、新（加坡）、马、泰的双边货币互换，开始抛弃东亚外汇储备库多边体制，退回到日元国际化的单边道路上去。这对国际货币体系格局，以及东亚货币金融格局产生了重大的转折性影响。建议将美联储货币互换网络议题纳入2014 年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并探讨在非政府轨道，签订中美货币互换协议的可行性。同时建议呼应东盟各国的流动性需求，启动东亚外汇储备库资金运用，在日本后退的情况下，进一步主导东亚货币金融合作。

      一、美联储构建长期性美元货币互换网络

      10月31日，美联储、欧洲央行、英国央行、日本央行、加拿大央行和瑞士央行， 全球六家主要央行把现有的临时双边流动性互换协议，转换成长期货币互换协议。该协议将充当稳定流动性的角色，一旦签订双边互换协议的两家央行认为当前市场状况有流动性需求，那这两家央行就可以按照协议规定获得来自其他五家央行的五种货币流动性支持。

      根据该协议，美联储在事实上成为欧、日、英、加、瑞央行的最后贷款人。

      在上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国际货币体系进入浮动汇率体系时代之后，美联储从没有对美国之外的央行提供过美元流动性救助。美联储从没有直接承担外国央行的最后贷款人。IMF 承担了这一职责，但在拉美债务危机、东亚金融危机中表现不佳。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美联储抛开IMF，通过临时性货币互换机制，对欧洲央行、英国央行、日本央行等多家央行累计提供了接近6000亿美元流动性支持。

      此次美联储等6家央行货币互换协议长期化，标志着国际货币体系发生了几十年以来最深刻的变化。这一变化的影响是：（1）在未来美联储退出QE政策，美元流动性收缩基本格局之下，欧日英瑞加5 经济体将得到美联储的流动性保护，而没进入该货币互换体系的经济体，将受到国际资本外流的冲击，国际货币和国际经济体系将产生“大分化”格局；与美元互换的货币欧元、日元、英镑、加元、瑞郎的相互汇率，将在底线上获得美元支撑，不会再出现贬值危机， 其股票等资本市场也将得到支撑；而没进入该互换体系国家的货币、股票市场未来将面临贬值、下跌压力，不排除创出新低；（2）美元地位以这种方式得到了强化，得到了进入互换网络国家的支持，其他不能加入这个网络的国家， 则可能继续增加对美元储备的需求，强化美元地位；（3）IMF这一危机救助机制的全球影响力进一步下降。

      货币互换网络的构建，和美国在贸易、经济领域主导的TPP、TTIP等区域性战略相一致，货币互换网络构建了金融体系的区域性联盟。此外，美联储构建的货币互换网络不透明，且具有外交战略含义。只有美国的“朋友”才能加入这一互换机制。2008 年金融危机时期，秘鲁曾经申请美联储流动性互换资格而未获得通过。

      在东亚地区，日本加入了该网络，韩国、新加坡则曾在2008 年临时性加入美联储货币互换网络。美联储货币互换网络在东亚的渗透，离散了东亚货币金融合作的基础，给了日本抛离东亚合作机制的支撑。日本已于12月12日正式脱离东亚外汇储备库多边合作机制，回到日元与东盟国家双边机制构建的道路上去。

      二、日本从东亚多边机制退回到单边轨道

      12日，在日本与东盟特别首脑会议前，日本宣布将与印尼货币互换额度从以往的120亿美元增至227.6亿美元，协定中还新加入危机预防机制，以应对潜在或实际流动性需要。日本还将与菲律宾货币互换规模从60亿美元增至120亿美元。并重启了已在两年前到期的，与新加坡之间的30亿美元互换协议， 并宣布将重启与泰国、马来西亚的货币互换协议。

      这意味着日本正式抛弃了2008 年加速的清迈货币互换协议多边化进程， 开始抛弃东亚外汇储备库建设的地区合作机制，而重归到货币金融单边路线。这也意味着中日在东亚货币金融格局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开始。

      中日竞争的对象，是人民币与日元最终国际化（区域化）前进的“货币域” 的竞争，东盟地区一直都被认为既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主要方向，也一直是日元国际化的主要方向。

      随着美联储构建垄断约束性货币互换网络，以及日本退回到单边路线、开始重新启动日元国际化战略，人民币国际化将受到战略挤压。目前在东亚区域， 既受到美元的挤压，未来也将进一步受到日元的挤压。单就中日货币竞争中， 中方有一定的弱势：（1）中国属于新兴市场经济体，随着经济增长进一步下滑和金融层面的高汇率、高债务、高地产价格风险加剧，中国同样有可能面临国际资本外流，而日本目前总体经济金融态势较好；（2）目前人民币国际化的程度弱于日本，如果中、日双方均和某一个东盟国家实际发生货币互换，该国可以将日元在国际市场卖出换得美元，以应对美元国际流动性需求，由于人民币的国际市场弱小和不可兑换性，该国得到的人民币只能用于替代与中国的贸易付汇，不具备应对国际美元流动性的条件；（3）日本加入了美联储长期货币互换网络，日本央行能够得到美联储的美元支撑，而我国不具备这一点。

      三、应对建议

      美联储选择性成为全球部分经济体的最后贷款人，这加剧了全球经济金融体系的分化。日本加入该体系，等于日本在东亚地区货币金融领域的单边扩张得到了美元的担保。我国已经启动的人民币国际化战略将受到美元和日元体系的双重挤压。亟需采取针对性举措。建议：

      第一，由于美元是国际货币，美元最后贷款人职能具有国际公共品含义， 应推动提升该互换机制的透明度。建议将美联储货币互换网络，作为国际议题纳入G20、IMF、BIS、国际金融稳定理事会等多边平台进行讨论，要求美国做出说明，该货币互换网络的成员标准、未来是否扩纳成员等。并且充分利用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双边平台进行沟通。

      第二，考虑到中国拥有3.5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目前在事实上并不需要美元流动性支持，但从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中国的资本外流形势来看，拥有外部流动性补充支持总体利大于弊。而且，日本拥有全球第二大外汇储备，但仍然在2008年以及当前和美联储构建了货币互换机制，建议我方对美提议， 在央行或者智库层面探讨中美签订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的可能性，测试美联储对与我货币互换的接受度。

      第三，在东亚地区，中国要两手准备。第一手，要继续维护东亚外汇储备库的地区合作机制，将计就计，利用日本后退的“机”，进一步掌握东亚外汇储备库的主导权。积极推动外汇储备库资金的可使用性。可以和目前最需要美元流动性支持的印尼接触，尝试以外汇储备库资金出借印尼，主导走出外汇储备库第一笔资金使用。进一步提升我在东亚货币金融合作中的主导地位。

      第二手，要着手考虑如何更加积极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以应对日元国际化战略在东亚的单边前进。包括提升人民币对外货币互换的使用规模，进一步提升人民币在跨境使用中的比例，进一步增强国内资本市场对外国央行、外国机构的吸引力等。

      此外，美、日都将货币、金融作为一种国际权力工具使用，我国要充分认识并提升自身货币金融实力。（作者为第一财经研究院副院长徐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