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5-12-30 作者: 万喆
这几年知识分子越来越多,2015年的经济学家更好像尤其特别多。有的早已在庙堂之上,有的本还在瓦檐之下,有的来自深深庭院,有的来自茫茫江湖,有的出身科班,有的出身草莽,有的一直专业,有的突然跨界。政商界自不必说,社会中也不在话下,连学界许多已负盛名的其它如政治学、历史学等等各界“大佬”都开口谈经济。经济这事,应了最时髦的那句口号,真可谓是大众创见,万众创新。
作者万喆系中国黄金集团首席经济学家,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12月29日澎湃新闻。
2015年即将过去,这一年感触良多。
这几年知识分子越来越多,2015年的经济学家更好像尤其特别多。有的早已在庙堂之上,有的本还在瓦檐之下,有的来自深深庭院,有的来自茫茫江湖,有的出身科班,有的出身草莽,有的一直专业,有的突然跨界。政商界自不必说,社会中也不在话下,连学界许多已负盛名的其它如政治学、历史学等等各界“大佬”都开口谈经济。经济这事,应了最时髦的那句口号,真可谓是大众创见,万众创新。
世界很复杂
2015年中国金融在国际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人民币入SDR,亚投行成立,美国加息的恶意轰然压境也没有影响我们静静的美好。
可是,是不是真的这么岁月静好?听说在某个论坛上,一些专家为了“谁是敌对势力”火星四溅拔刀相向。他们从政治谈到历史最后终于还是落在经济上。
本来就是。美联储一加息,已经有人就到底美国是否已经霸气回归,打破人们对于美元已然衰落的预判上做文章了。
言之凿凿说美国仍旧强大的人深得我心,深情款款说世界将回到美国独霸格局的人,请大家互相作揖,就此分道吧。
从今年的地缘政治冲突上就可以看出,2015年很特别,小国都很大胆,大国都很小心,意外层出不穷,谴责不绝于耳,但是动真格的不大有,大家都很克制。这是全球格局多极化继续深化的标志,是世界各国经济前景仍然不明朗的结果。各国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都在韬光养晦,伺机以动。
美国也是如此。它没有日薄西山,它只是不再如日中天。
没有实质,都是空谈
中国在此之间,更需要认清自身定位和方向。美国的强大有其深厚积累,它的内生出清和修复能力都极强。有一点必须清楚认识,我们和美国,无论在硬实力,或者软实力上,还有相当的差距。中国是一个崛起中的大国,但离一个强大的中国还有很不短的路要走。而多极化带来的空隙或可为中国争取多些发展机遇和时间。但也应当看到,中国的地缘政治环境并不太好,无论是防务或者政治、公共安全战线都相当长,因此也非常需要充足的预备和扎实的战略来保证国家发展的稳定基础。
其实,学者不能太学究气。敌对势力一直存在,国力羸弱,治理失调,监管失措,普天之下莫非我敌;敌对势力本不存在,国家昌盛,制度完善,市场成熟,率土之滨全是友人。
2015年告诉我们,国际竞争中,国家是天然的利益共生体,经济是国力基础。仓廪实,知礼仪,经济不振,衣食不足,什么精神、主义、道义等,荣辱都变得很淡。这大概也是所有学者都要来谈经济的原因,没有实质,都是空谈。
国内很复杂
这一年,中国自己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股市成为焦点。这表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大量撰文说明其对于股市的影响。双降什么的倒还罢,汇率调整也就算了,连人民币入SDR、美国加息、中国外汇储备变动都不想吐槽,但是包括国际恐怖袭击或者国事访问这样的事件也能够分析出来和股市的关联。
这、这、这、到底是因为脑沟回太直接还是因为反射弧太漫长?
当然,这倒是使人比较容易理解例如“改革牛”等概念怎么会出现。也让人比较容易理解“杠杆牛”怎么来得势如破竹又去得一骑绝尘。
人民币贬值了,一阵恐慌。一部分人说,会贬得一塌糊涂,另一部分人说,依然坚挺永远坚挺。外汇储备下降,一阵恐慌。一部分人说,国库空虚,另一部分人说,不会空虚永不空虚。其实,就在没多久前,人民币升值和外汇储备持续增加,你们是不是也这么恐慌过?汇率升降本是常事,储备要用固然不能浪费,但不用也是浪费。市场化环境下,一切都可以是工具,一切都可以是武器,与此同时,一切防卫都可能因太被动而伤害自己,一切攻击都可能因太主动而成为负累。
你简单,他就会粗暴
看看美国在08危机后使用货币宽松政策的综合技巧,以及此次加息前利用舆论等出尽市场利空预期,使得首次加息平稳落地的手段。经济的任何变化都需要充分预备以平稳过渡,否则,单是前期政策的延迟和叠加效应就足以让新政策手忙脚乱甚至毁于一旦。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市场上,我们要做的,不是单极化或者单边化的评价和判断,而是多元化、多极化、多层次、多维度的立体思考和分析,并且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基础上拿出八面玲珑十面埋伏的方案。
改革的深入骨髓也需要有完善的细节完成渗透的路径,没有什么政策就能够说是好或者不好,如果它不是经过对未来整体的充分预计,不是知道进入的最佳时间,不是明白想达到的初期、中期等效果如何,不是预备好达到或者达不到目标该如何修正,不是做好准备到什么时候就可以转向或者退出。市场瞬息万变,研究必须深刻深入,政策才能算无遗策。
我们要是把市场想的太简单,市场就会对我们很粗暴。
思想很复杂
今年还有一篇文章颇火,说瞧不起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知识分子看了一点不火,因为他们互相瞧不起由来已久。
2015年中国知识分子本身也有大事,一位老太太获得诺贝尔奖。不过没有马上成为喜事,评论立即按照阵营分化成两边。一边认为获诺贝尔奖根本没有意义,中国早已足够有实力,不需要任何证明。另一边认为诺奖获得者是个“三无”身份,恰恰证明中国根本没有实力培养自己的学者。
两边都颇让人费解。这边视奖为草芥者,给我我都懒得要,分明是拿奖拿到手软才有资格说的话,事实也是,虽然一个人一项奖不能就说明啥,但是总体的国际有分量奖项数量还是对于一国整体研究水平能够有一个定位的,有没有实力,不言自明。你这莫不是要来黑中国科研的么?那边视奖项为板砖者,“三无”学者在美国、德国等恐怕都无法获得资金支持和研究团队,偏偏在中国能够被重用而研制出造福全人类的医学贡献,行政力量,竟功不可没。你这是要证明中国的科研制度是全球最棒的嘛?
阵营分野不但让人炫目,也让人昏迷,讨论到最后终会发现,所谓命题都是妥妥的伪命题,所谓争辩都不过是自我的左右手互搏。
思考必须是一种能力
今年经济学最为热捧的词是“供给侧”。后来几经修正,成为供给和供给侧结构性。但它横空出世,引起激烈纷争。什么算是供给侧,怎么不落入新自由主义的窠臼,又不掉到需求刺激的陷阱里,本来都是愿望良好的问题。但一经相互指摘,就变得情势复杂。
关键是,互相批评居然喧宾夺主,模糊了实际问题的焦点。
结果,把新概念奉做神明者依然故往,成了一个“什么都往里装”的大金筐,连许多经济学上属于需求侧的东西也被归类成为供给侧。反对者则逢供给侧必反,但反的又仿佛不是供给改革,拉拉杂杂说的有需求问题有供给问题有结构问题。
又是自我左右手互搏的绝佳例证。
全然批判和全然赞同一样是缺乏能力体现,都不是知识分子的真身。
知识分子要有独立思考能力。意思是,不仅要思考独立,而且要有思考能力。我们应当不惧批评,这是独立思考的必然结果。但是,我们也应当不惧肯定,因为,如果你不知道要肯定什么,你所谓批评的基础和参照是什么咧?不能庖丁解牛说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缺乏判断力的表现。不能条分理析指出改正的方向及路径设计,是缺乏创造力的表现。
都说自己是在说真话,其实你连真假都无力甄别。如果你对自己的定位不过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么你所谓思考的社会贡献不一定比得过一位朝阳大妈。
社会很复杂
企业家们在今年受尽了关注。从李嘉诚不要跑,徐翔跑也跑不掉,徐明全然跑丢,郭广昌跑哪儿去了,到王石跑得太快找不着自个儿,伴随着金融界的反腐进入深水区,成为一波又一波的坊间谈资。
当民众发现商业界之所以有“教父”,无非是因为背后有“干爹”,个人崇拜坍塌,偶像光环褪去。政商关系被重新审视之际,社会舆论变得成熟而更能直指人心。重建企业家精神,需要的是企业的“亲爹”,把全幅精神花在企业运营上的真正企业家。
过去我们官员都去当企业家,企业家都去当学者,学者都去当官员的怪圈可能要终结了。
近年来,学者都颇为吃香。一方面其头衔很不够用,官员、商人、网红、明星都来抢夺这顶“无冕之王”的顶冠。另一方面人力资源也确实很不够用,各方各面的智库、论坛、会议、邀请多如牛毛。
在今年也很红的金融“庞氏骗局”中,一位知名人士在某贵金属交易所的纠纷中被打了。最奇怪的是,许多人为之叫好,还编出诸多脍炙人口的段子广为传阅。再度点燃什么人算是学者的争议。
诚然不可能因了被打之人写过通俗演义,就将之定义成为专业学者,但是他的群众基础也很正当。对于投资者而言,他更像是一个“算命先生”,而非“学问先生”。
反观幸灾乐祸的人群,才真奇怪。难道不是因为有着对他的妒忌?对他名不副实的妒忌?对他贪天之功的妒忌?对他享尽繁华的妒忌?这种妒忌,骨子里难道不是曾经有过羡慕?对他一夜成名的羡慕?对他名利双收的羡慕?对他瞎猫撞到死耗子的羡慕?
如果这种想法在中国的学界是很有代表性的话,这难道不是学界的悲哀?不是知识人的悲哀?学问先生都在崇拜、妒忌、向往做算命先生。
我想要静静
你不需要去鄙夷个谁,因为你们又不是一路人。可是现在,要学问先生不去鄙夷算命先生,竟然变得很难。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社会对“学者”的需求如此旺盛,评价又常常很是失望。为什么?
诚如我们对企业家和企业,想要教父走开,“亲爹”关怀,就必须先把“干爹”机制切断。有什么样的奖惩机制,就有什么样的产物。我们对学者的评价体系如何,决定了我们能够得到的学者数量和质量。
如果头悬梁锥刺股抵不过掐指一算舌灿莲花,谁还愿意青灯古案夜夜寒窗?
如果我们的评价体系,无论是内部的还是社会整体的,都是以谁能够拥有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更响的名声来决定谁是更好的学者,而不是以谁是更好的学者来决定谁该拥有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更响的名声的话,我们怎么能够获得有学问的先生?
学者越来越多是好事,但希望不是因为学者越来越容易做。
当今世界,互联互通,静下心来,也许真谁都可以做个学者。难的是,静下心来。难的是,有一个好的环境,有一个合适的机制,鼓励静下心来。静下心来,反而能够得到黄金屋颜如玉,才是合理的。让真正的学者有真正与其付出和价值全然对等的获得,这绝不只是学者之福,这是社会之福。
后记
学者应当如何界定?学者行为应当如何界定?这是学者的问题,也是社会共同的问题。
如何各就其位各得其所,或许也是企业界和其它各界的共同问题。
戴上口罩,
无法吻你。
撕掉口罩,
不能呼吸。
2015年,面对种种复杂,感怀。突见此诗,竟得我意,送给复杂的一切,共勉。(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