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上午，北京证券交易所举行揭牌暨开市仪式。9时30分，随着钟声响起，北京证券交易所正式开门迎客。81家公司成为首批上市公司。这距离9月2日设立北交所的重磅消息公布，仅过去2个多月，“北交所速度”令人瞩目！

厚积方能薄发。自2012年新三板筹建并首批挂牌，2013年正式揭牌运营，2016年推行分层管理模式，2020年推出精选层并明确转板机制，至2021年北交所开市交易，可谓“十年磨一剑”。

为何要在沪深市之外设立北交所？相较于新三板精选层，北交所有哪些升级之处？长安街知事（微信ID：Capitalnews）联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微信公众号：人大重阳）推出“重点知识”栏目，本期专访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资本市场研究院联席院长、人大重阳高级研究员赵锡军。

知识点·北交所

1、北交所在新三板精选层基础上设立，总体平移精选层各项基础制度，并同步试点证券发行注册制。

2、北交所定位于服务创新型中小企业，聚焦专精特新。

3、北交所坚持转板机制，其上市公司可以选择到沪深交易所继续发展。

4、截至11月12日，累计有超210万户投资者预约开通北交所合格投资者权限，开市后合计可参与北交所交易的投资者超400万户。

5、北交所首批81只股票中，10只为新股，71只为精选层平移股票。新股首日不设涨跌幅，其他股票将实施30%的涨跌幅限制。

北交所将缩小南北间

金融资源配置的差距

知事：北交所目标成为中国版纳斯达克，它成立的原因和背景是什么？已经有了沪市深市，为什么还要设立北交所？

赵锡军：北京证券交易所今天开市交易，可以说我国资本市场的改革发展迎来历史性时刻。其主要背景是我国进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发展阶段，要以创新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这要求我们培育强大的科研力量，产生丰富多样的创新成果，并依托良好的机制，将这些成果转化为产品、投入市场。

当前，北京正在加快建设国际科技创新中心，这里聚集了全国最好的科研机构、高等院校和科技企业，有丰富的科创成果。如何将它们转化为经济价值？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就是通过资本市场来配置金融资源。

北京在这方面具备了一定的基础。2013年，北京设立了新三板，主要为创新型、创业型、成长型中小企业发展服务。但是新三板的配置能力有限，不能完全承担起将北京的科创资源转化为经济价值的任务，需要升级改造。于是，以现有的新三板精选层为基础组建的北交所应运而生。

交易所是金融资源配置能力的具象化表现。通过北交所的平台和市场的机制，能够为北京现有的科研能力、研究成果输送源源不断的金融“血液”，帮助它们走上健康可持续的发展道路，不断地创造价值。这是新交易所落户北京的重要原因。

还有一个因素，我国现在的经济发展存在一种不平衡，南方经济发展良好，北方相对落后。背后的原因之一，是南北间金融资源的配置能力存在差距。目前沪深两个交易所都在南方，北方地区也需要一个平台和机制，来通过市场化手段配置金融资源。

另一方面，北京集中了许多全国性银行的总部，银行信贷资源丰富，但缺少市场化的金融资源配置机制。从融资的角度来说，以银行信贷为主的间接融资需要厂房、机器设备等资产做抵押，许多创新型中小企业难以满足要求。北交所的开市可以为它们提供直接融资的渠道，也使北京金融资源配置的结构更加合理、均衡。

很多人都关心一个问题：上交所有科创板，深交所有创业板，为什么还要办一个北交所？首先，它们三者之间是错位发展的关系。其次，每年有大量的中小企业想要创新发展、上市融资，而科创板和创业板能提供的机会有限，缺口还是很大的。我认为这也是设立北交所的一个重要考量，解决金融资源配置总体上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

春江水暖鸭先知

中小企业好，中国经济才会好

知事：北交所的服务对象是中小企业。在目前全球经济复苏缓慢、中美经贸摩擦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中小企业有何重要地位？

赵锡军：我们常说，中小企业具有“56789”特征，即贡献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和90%以上的企业数量。它们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生力军，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推动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是扩大就业、改善民生的重要支撑。中小企业好，中国经济才会好。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大型企业都是从中小企业发展起来的，中小企业是大企业成长的基础。以美国为例，苹果、微软、Facebook等，最初都是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小型企业，有的甚至诞生在车库里，它们通过在纳斯达克等交易所上市，获得了优质金融资源的“加持”，如今发展为全球性的大型科技企业，为社会创造了巨大价值。

“春江水暖鸭先知”。在目前全球经济不确定性增强、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大背景下，中小企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对融资特别是直接融资有非常强烈的需求。中国经济发展离不开一大批欣欣向荣的中小企业，我们应当为它们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和资源支持，助力小苗小草成长为参天大树，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更多活力，这也是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理念的具体体现。

知事：相较于新三板精选层，北交所有哪些升级之处？

赵锡军：新三板的全称是“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它主要是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挂牌的一个机制，可以标示企业的股权价格、发布融资方案等，本质上是一个场外交易系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新三板挂牌公司无法通过公开发行股份来募集资金，只能向特定投资者进行存量股份转让或者定向增发，融资的范围小得多（2020年改革后，精选层公司的融资限制有了一定改善）。

新三板挂牌公司为非上市公众公司，很多资金无法对它们投资，比如保险资金、社保基金、公募基金等，这也限制了其融资范围（2020年改革后，公募基金可以投资精选层公司）。

除了资金投入外，创新型中小企业在发展初期需要的支持是多方面的，还包括公司治理、经营管理、市场开拓等，而新三板很难提供这种全方位的服务和支持。

经过多年的建设，特别是最近几年的改革，新三板形成了分层的架构（基础层、创新层、精选层）。精选层位于最顶端，其企业质量已经很高了。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交易所，可以为这些优质企业量身打造一个规范化的上市募资和交易的平台，提供更加高效、更专业化的服务。例如，北交所开市后，公募基金可以直接买卖其上市公司的股票，这就是一个重要升级，也将改善市场的流动性。

通过在北交所上市，相关企业可以提升公司治理意识、公众公司意识以及敬畏投资者意识。它们拥有上市公司的身份后，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自身的规范水平也将大大提高，可以更好地满足银行等金融机构的风控要求，更容易获得银行信贷等间接融资。

2021年9月15日，北京证券交易所近日完成注册。摄影：戴冰

此前，许多地方政府很重视新三板，为本地的挂牌企业提供了大量政策支持，包括信息共享、邀请券商进行咨询辅导培训、资金补贴、税收减免等。北交所开市后，相信各地政府会持续推出相关政策，做好配套服务工作，支持本地企业在北交所上市。

培育好“专精特新”企业

助力解决“卡脖子”难题

知事：北交所的目标之一是“培育一批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如何理解“专精特新”？

赵锡军：“专精特新”是一个很形象的说法，四个字各有所指：

“专”为专业化，指采用专项技术或工艺通过专业化生产制造的专用性强、专业特点明显、市场专业性强的产品，其主要特征是产品用途的专门性、生产工艺的专业性、技术的专有性和产品在细分市场中具有专业化发展优势。

“精”为精细化，指采用先进适用技术或工艺，按照精益求精的理念，建立精细高效的管理制度和流程，通过精细化管理，精心设计生产的精良产品，其主要特征是产品的精致性、工艺技术的精深性和企业的精细化管理。

“特”为特色化，指采用独特的工艺、技术、配方或特殊原料研制生产的，具有地域特点或具有特殊功能的产品，其主要特征是产品或服务的特色化。

“新”为新颖化，指依靠自主创新、转化科技成果、联合创新或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方式研制生产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高新技术产品，其主要特征是产品（技术）的创新性、先进性，具有较高的技术含量，较高的附加值和显著的经济、社会效益。

“专精特新”企业有一些共同的本质特点，要么是做得很专业、很深入，要么是具有不可替代性，要么是在某个领域有突破性、先进性。这些正是我国目前经济发展中有所欠缺的，需要尽快补齐短板。

现在的国际环境并不是很理想，我国的经济发展受到了一些政治因素的制约。特别是在高新技术领域，某些国家采取了保护主义的做法，导致我们被“卡脖子”，影响到经济进一步发展，解决这个问题刻不容缓。

关键核心技术是国之重器，拿不来、买不来、讨不来，唯有坚定走自主创新之路。培育好“专精特新”企业，一方面可以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另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解决高新技术领域“卡脖子”的难题。

北交所首批81家上市公司中，有17家为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我们期待，未来北交所将助力更多的“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实现跨越式发展，成长为各自行业的“冲锋者”“排头兵”，在更多技术领域实现突破。

与沪深市“三足鼎立”

对新三板发挥“反哺”作用

知事：北交所与上交所、深交所，以及与新三板的基础层、创新层之间，在功能定位上有什么区别与联系？

赵锡军：北交所开市后，将与上交所、深交所“三足鼎立”。它们虽然都是交易所，但服务的对象和阶段是有差异的，各有特点特色。

上交所有主板和科创板，主板服务已经成熟的大企业，科创板主要服务于符合国家战略、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市场认可度高的科技创新企业，强调“硬科技”特色。深交也有主板和创业板，主板同样是服务大企业，创业板强调“创新、创造、创意”，主要服务成长型创新创业企业。从结构上看，上交所、深交所是相似的。

而新三板基础层、创新层与北交所是“层层递进”的关系，既有场外板块，也有场内市场，相互之间功能互补，其资源配置范围从规范的集中交易，延伸至场外的交易前端。这种组合更符合科技型企业发展的需求，形式上与美国的纳斯达克更接近，我认为这是它的主要特色（纳斯达克内部分为三层：纳斯达克全球精选市场、纳斯达克全球市场和纳斯达克资本市场）。

2021年2月11日，纳斯达克股票交易所巨型电子屏上播放中国春节传统文化短片。新华社发

通过前端的新三板基础层、创新层，把暂时达不到上市标准的企业先吸纳过来，在场外交易板块中不断培育、提升，待其发展成熟后再进入集中交易的交易所上市。这条路径实现了从“上市前”到“上市”之间顺畅的衔接过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服务链条，畅通了中小企业的直接融资路径，能够更完整地、全方位地支持它们创新发展。

此外，北交所强调服务对象“更早、更小、更新”，降低了企业上市的硬性门槛，这也是与上交所、深交所有所区别的地方。

证监会主席易会满10月20日说，要发挥好北交所的“龙头”撬动和“反哺”作用，不断做活做强创新层和基础层。这是一个很形象的提法，新三板是一个服务中小企业的全链条制度体系，其“龙头”就是处于最高层次的北交所，它的服务水平最高、最有效率。

另一方面，新三板的其他企业以进入北交所上市为目标，按照其标准不断自我完善、提升，共享北交所的一些资源，逐步从基础层进入创新层，再进入北交所上市。这个过程可以理解为北交所对新三板前端企业的“反哺”。这样层层递进、良性互动，共同打造服务创新型中小企业的主阵地。

知事：在目前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促进共同富裕的大背景下，北交所开市会对中国资本市场的改革起到哪些作用？

赵锡军：我们贯彻新发展理念，要以创新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作为资源配置的重要平台，资本市场也要更加包容创新、支持创新，这种支持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与不确定性的。北交所开市，就是要突破体制机制上的瓶颈，加快建设一个为创新型中小企业量身打造的证券交易所，深入探索资本市场支持中小企业科技创新的普惠金融之路。

证监会此前表示，北交所将与沪深交易所、区域性股权市场坚持错位发展与互联互通，发挥好转板上市功能，与新三板现有创新层、基础层坚持统筹协调与制度联动，维护市场结构平衡。这种良性互动将在整体上激活我国资本市场对中小企业的服务体系和能力，让水流活起来，形成“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良好态势。

“共同富裕”是眼下最受关注的话题。我认为，“共同富裕”的关键在“共同”，它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有高质量的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满足社会大众对于养老、医疗、教育的需求。实现这一目标少不了资本市场的支持，要让养老基金、医疗基金、教育基金等通过投资来保值增值，进而反哺社会，为每一个居民提供高质量的服务，提升我们总体的生活水平。北交所开市，就为这些资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投资渠道。

知事：对于北交所的未来，您有什么展望？

赵锡军：不同的交易所有不同的发展阶段、侧重点和战略，交易所之间也存在竞争的机制。对一个交易所来说，它最终的发展目标是为上市公司提供优质的服务，吸引更多有优质基因的公司来上市交易。

北交所是依托于新三板建立的，未来一段时间里它的发展，还是要和新三板紧密结合，要先把目前新三板挂牌的优秀企业服务好。这里要做的工作很多，包括与上市公司、券商、投资者的对接，制度设计、系统架构、人员安排等。

北京金融街 资料图

从长远来看，北交所是很有潜力的。当它的机制越来越完善、服务能力越来越强后，肯定会吸引一大批新三板之外的、国内国际的优秀中小企业来这里上市，寻求融资机会。

另一方面，交易所和上市公司之间是相互促进、相互提升的关系。虽然北交所上市企业可以通过转板机制到沪深交易所上市，但如果北交所服务得好、有吸引力，企业未必会选择转板，而是继续留在北交所，与北交所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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