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7月23日，美国知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发布了一篇题为《比较特朗普和拜登政府时期全球对美国和中国的看法》的评论文章，该报告综合了来自美国皮尤研究中心、世界银行等机构的调查和统计数据，揭示了从特朗普执政时期到拜登执政时期，世界各国对中国和美国看法的变化。其中，多数国家对美国执政的认可度大幅下降，而中国在全球南方国家中的认可度快速提升。人大重阳“区域国别动态”栏目第23期现将文章全文编译发布如下：

比较特朗普和拜登政府时期

全球对美国和中国的看法

发布时间：2024年7月23日

发布机构：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

作者：Jessica Shao, Patricia M. Kim

原文链接：

https://www.brookings.edu/articles/comparing-global-views-of-the-united-states-and-china-during-the-trump-and-biden-administrations/

美国和中国在各个领域——包括全球舆论——都在激烈竞争。2024年的总统选举将对全世界对美国领导力的看法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下届政府最好能考虑一下全球受众在特朗普和拜登执政期间是如何看待美国和中国的。

在特朗普政府执政期间，国际社会对美国领导力的认可度降至历史最低点。特朗普退出世界卫生组织等多边机构和《巴黎协定》等条约，对移民采取限制性政策，咄咄逼人地征收关税，这一切都疏远了美国的盟友和非盟友。在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期间，全球对美国的看法恶化了20个百分点。

乔·拜登（Joe Biden）总统领导下的美国重新参与全球事务，他的政府强调加强与盟国和合作伙伴的联系，这增强了人们对美国领导力的信心。但随着俄乌冲突、巴以战争的爆发，以及对中美竞争的担忧，全球对美国领导力的看法有所减弱，对拜登政府的信心从2022年的58%下滑至2024年的43%。在全球南方地区，尤其是东南亚地区，对中国与美国的支持率差距缩小。这些事态发展令人担忧，因为美国的软实力——也就是在那些欣赏美国价值观、文化和愿景的伙伴之间激发合作的能力——一直是美国在国际舞台上保持领先地位所不可或缺的。因此，新一届政府迫切需要重申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并加强美国作为和平与稳定力量的声誉。

对中美看法的演变

特朗普政府（2017-2020年）

2017年唐纳德·特朗普上台后，全球对美国的看法跌至低点。就在特朗普执政几个月后，皮尤研究中心对37个国家的受访者进行了调查，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对美国持积极看法，而在奥巴马总统任期结束时，这一比例为64%。2017年英国广播公司（BBC）全球服务民调显示了同样的趋势——与2014年相比，美国在所有受访国家中的评价下降幅度最大，其北约盟国中，包括英国、西班牙、法国和土耳其在内的一些国家的负面评价上升了两位数。2017年和2018年，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将美国的实力和影响力视为对其国家的“重大威胁”。在亚洲、欧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34个国家中，2017年接受皮尤调查的受访者中只有22%的人对特朗普在全球事务中采取正确行动抱有信心。特朗普的标志性政策提案，包括让美国退出国际气候协议和贸易协定、计划在美墨边境修建隔离墙以及“禁穆令”，都受到了受访者压倒性的反对。在皮尤2017年调查的37个国家中，超过60%的受访者认为特朗普“傲慢”“不宽容”甚至“危险”。

2017年，根据盖洛普发布的《2018年世界领导人评级报告》，德国取代美国成为全球评级最高的大国。全球对美国领导层工作表现的支持率中值从2016年的48%降至2017年的30%，创历史新低。在德国、法国、西班牙和荷兰等美国传统盟国中，约四分之三或更多的受访者对特朗普缺乏信心。特朗普在墨西哥的支持率尤其低，89%的人对他在国际事务中采取正确行动的能力没有信心。但特朗普在国际政治右派受众中的好感度更高，右翼民粹主义政党的支持者更倾向于支持他的主要政策。例如，在对国民集会党持正面看法的法国受访者中，67%的人支持特朗普的移民政策，但在不喜欢国民集会党的受访者中，只有22%的人持同样的立场。然而，在2019年调查中列出的特朗普所有主要政策中，对进口商品加征关税和费用受到受访者的反对最多。

在此期间，随着中美关系紧张加剧以及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对中国的正面评价也有所下降，尽管幅度较小。在皮尤于2019年调查的西欧国家中，近一半国家（瑞典、英国和荷兰）的受访者对中国的积极评价比例下降了两位数，但全球南方国家的受访者对中国的看法仍以正面为主。在日本，85%的受访者表示对中国持负面看法，是所有受访国家中最负面的，而俄罗斯人则持最积极的看法。到2020年，大多数人对中国和美国都持负面看法。

皮尤2020年全球态度调查显示，世界各国对美国应对新冠疫情的措施更加不满。在疫情爆发期间，美国在主要盟友和合作伙伴中的声誉进一步下降，2020年只有31%的法国人对美国持积极评价，只有26%的德国人对美国持积极评价。在当年接受调查的13个国家中，仅有15%的受访者认为美国在应对疫情的第一年里做得很好，而中国的这一比例为37%。与特朗普的支持率一致，政治右翼人士更倾向于认可美国对COVID-19的应对措施。

拜登政府（2021-2024年）

2021年美国领导层换届后，调查显示国际社会对美国总统的信心立即恢复。虽然必须指出的是，皮尤在2021年的调查只包括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高收入国家，但在2020年至2021年期间有数据可查的所有12个国家中，特朗普和拜登的信心至少相差40个百分点。在12个国家中，77%的受访者认为拜登有资格担任总统，而对特朗普持这种看法的受访者只有16%。在皮尤调查的16个经合组织（OECD）国家中，拜登政府组织民主国家峰会的提议获得了85%的高支持率，但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瑞典、英国和荷兰的多数受访者仍对美国政治体制的运行状况持怀疑态度。此外，大多数人支持拜登的一些重大国际政策决定，包括他允许更多难民进入美国的计划（76%），以及他重新加入世界卫生组织（89%）和巴黎气候协定（85%）的决定。拜登领导下的美国以多边角色重返世界舞台时，对美国的好感度也从2020年的34%上升到2021年的62%，几乎翻了一番。法国、德国、日本、意大利、荷兰和加拿大的支持率提高了25个百分点或更多。

▲部分国家对美国好感度的变化

与此同时，在新西兰、澳大利亚和日本，大多数人认为所谓“促进中国人权发展”更为重要，即使这样做会损害他们与中国的经济关系；而在韩国和新加坡，大多数人则把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关系放在首位。2021年受访者对中国应对新冠疫情的评价高于美国。

从2021年到2022年，在14个受访国家中，有13个国家的受访者对拜登在国际事务中采取正确行动的信心比例下降了两位数。2022年春季，56%的受访者认为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处理方式不当，尽管52%的受访者认为这是正确的决定。在意大利、希腊、西班牙和新加坡，一半或更多的人对拜登处理世界事务的能力几乎没有信心。在高收入国家，尤其是波兰和瑞典等欧洲国家，这一差异要大得多。此外，在2022年，大多数受访国家的多数人仍然对美国抱有好感，而对中国抱有好感的人不到三分之一。差距最大的是韩国（70个百分点），其次是日本（58个百分点）和澳大利亚（40个百分点）。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政府在东南亚表现良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均为16个百分点）对中国的好感度高于美国。

对拜登的总体信心在2023年保持相对稳定，美国的某些盟国如英国、加拿大和韩国略有下降，而其他盟国如日本、澳大利亚和以色列则有所上升。大多数国际受访者仍然认为美国为全球和平与稳定做出了贡献，尽管绝大多数受访者也认为美国“干涉他国事务”。近一半的受访者认为美国的外交政策关心其他国家的利益——在大约一半的受访国家中，这一数字高于二十年来的最高水平。

皮尤在2024年春季的最新民调显示，美国的情况更加严峻。包括澳大利亚、英国、日本和以色列在内的多个国家对美国总统的信心大幅下降，降幅达到两位数，而意大利、韩国、墨西哥和加拿大的降幅则达到一位数。对于拜登如何应对从气候变化到重大地区危机等国际挑战，人们的看法大相径庭。拜登在巴以冲突问题上的政策获得了最多的负面评价，来自全球34个国家的受访者中有57%表示不赞成。不过，拜登在其中大多数国家的民调都高于特朗普，43%的受访者对拜登表示信任，28%的受访者对特朗普表示信任。（这项调查是在2024年6月拜登与特朗普辩论之前进行的，目前还不清楚辩论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些数字）。另一方面，对中国的信任从2023年的28%上升到2024年的35%，这可能是由于在最近的调查中纳入了更多的中等收入国家。

▲受访者对美国和中国表示好感的百分比

中国日益增长的经济实力

在皮尤2017年的全球态度调查中，38个受访国家中有42%的受访者认为美国是世界头号经济体，32%的受访者认为中国是世界头号经济体。然而，到2020年，也就是特朗普担任总统的最后一年，48%的受访者认为中国是世界头号经济大国，而认为美国是世界头号经济大国的受访者只有35%。在当年接受调查的每个欧洲国家中，都有多数人认为中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这很可能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即中国是2020年唯一增长的世界主要经济体，而美国经济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首次在该年上半年出现萎缩。在拜登政府执政的2021年，这一趋势再次逆转，除新加坡和新西兰外，每个受访国家都有约一半或更多的人认为，与美国建立牢固的经济联系比与中国建立牢固的经济联系对其国家更为重要。在2023年的调查中，德国、荷兰、波兰和瑞典将中国列为第一大经济体的受访者比例下降了两位数。在全球范围内，中国经济影响力的下降在东南亚最为明显，在2022年期间，将中国视为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大国的受访者比例下降了近17个百分点，尽管在该地区，中国在这一问题上的排名仍然高于美国。

▲认为美国或中国是世界头号经济大国的受访者比例

这种逆转与中美两国经济相对权重的变化是一致的。拜登政府的“美国救援计划”提供了1.9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美国经济从疫情造成的GDP损失中全面复苏，但中国经济在2022年12月重新开放后的复苏却面临着一些障碍。2023年上半年，中国工业产值、零售额和房地产投资的增长速度低于预期。消费者信心和消费能力仍然低于中国向消费主导型增长转型所需的水平。2023年，中美两国的GDP差距从2021年的约5万亿美元扩大到近10万亿美元。

▲美中GDP差距

尽管中美两国在国内生产总值和好感度方面的差距不断扩大，但在皮尤于2022年调查的19个国家中，66%的受访者认为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影响力正在增强，而认为美国的影响力正在增强的受访者仅占32%。这种看法上的差距在澳大利亚最大，该国认为中国影响力正在增长的受访者人数是认为美国影响力正在增长的受访者人数的三倍多。波兰是唯一一个大多数人仍然认为美国影响力比中国增长更快的国家。然而，在接受调查的19个国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受访者认为美国的影响力正在减弱。

全球南方国家观点的转变

对美国和中国看法的转变在全球南方地区最为突出，该地区国家与中国贸易和投资关系的加强对中国的形象产生了积极影响。特朗普政府从多边主义退缩，拜登执政期间爆发的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损害了美国的声誉。2017年，拉美国家对美国的负面评价急剧上升，尤其是在墨西哥和秘鲁，这很可能是特朗普在移民问题上的严厉言论和政策造成的。民主未来中心（the Centre for the Future of Democracy）在2022年汇编的30项全球调查数据显示，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后，欧亚大陆和非洲北部及西部国家向中国靠拢，而西方民主国家则与美国更加紧密地结盟。

目前，西方民主国家的12亿人中有四分之三对中国持负面看法，但生活在世界其他地区的63亿人中有70%对中国持正面看法。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可能是，西方民主国家对中国的政治制度和人权问题持怀疑态度，更倾向于将中国视为经济竞争对手。相比之下，发展中国家更青睐中国政府对经济发展的重视，以及通过“一带一路”倡议（BRI）等项目带来的经济机遇。例如，发展中国家对中国的好感度比美国高出1%，尤其是在签署了“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在接受了“一带一路”倡议投资的国家的46亿居民中，近三分之二的人对中国持积极看法，而在未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家，这一比例仅为四分之一。对美国政策的支持主要集中在西半球国家，而伊拉克（61%）、老挝（72%）和阿富汗（84%）等国家则对美国持特别负面的看法。

根据中欧亚洲研究所2022年进行的一项调查，在非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的15个国家中，对美国的看法仍然比对中国的看法积极，尽管在大多数受访国家中，大多数人也对中国持积极看法。在MERICS的一份报告中，来自八个全球南方国家的撰稿人表示，在过去十年中，他们国家与中国的关系得到了加强，他们还指出了一种普遍倾向：将美国作为安全合作伙伴，而将中国作为经济合作伙伴。然而，所有国家都反对在美中竞争中偏袒任何一方，并寻求利用美中竞争为本国谋利。在2023年皮尤全球态度调查中，中等收入国家对中国的看法同样比高收入国家积极，肯尼亚、墨西哥和尼日利亚最为突出。这些中等收入国家对批评中国的外交政策犹豫不决，对中国的软实力影响则更乐于接受。例如，中等收入国家的公众对中国的娱乐产品、大学和生活水平给予了相对更高的评价。2024年皮尤调查显示，生活在不同收入水平国家的人们对中国的看法存在明显差异。在来自18个高收入国家的受访者中，有24%的人对中国持积极看法，而来自17个中等收入国家的受访者中，有56%的人对中国持积极看法，这一比例要高得多。中等收入国家的受访者认为中国经济的积极影响的可能性平均高出18个百分点。

ISEAS-YusofIshak研究所东盟研究中心在2024年1月和2月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在中美竞争中，中国已超越美国，成为东南亚首选的同盟国。这一转变在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和文莱尤为明显，这三个国家在巴以冲突中对以色列的支持率最低，而对巴勒斯坦人民自决权的支持率最高。有趣的是，在2024年的调查中，东南亚国家联盟（东盟）国家将巴以战争列为其政府最关注的地缘政治事件。这是自六年前该调查启动以来，中国首次取代美国，成为在这一问题上更受青睐的平均选项。尽管东盟国家自2020年首次将该问题纳入调查以来，一直视中国为该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和政治战略大国。这些观察结果表明，不一定是中国的地缘战略影响力不断增强，而是对美国外交政策的不认同使中美在东南亚竞争中的天平倾向于中国。尽管如此，菲律宾、新加坡和越南对美国的支持率仍然很高。

▲中美竞争下，其他各国的首选战略合作对象倾向性变化

影响

过去十年来，全球对美国的看法及其作为外交政策领导者的声誉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特朗普政府的孤立主义政策导致人们对美国领导力的信心降至历史最低水平。在COVID-19大流行期间，随着双方竞争的加剧，全球对美国和中国的看法都有所恶化。拜登政府的国际参与增强了全球对美国总统和美国的信心，尤其是美国在欧洲和亚太地区的盟友和合作伙伴。然而，欧洲和中东持续不断的战争无疑对拜登和美国的形象造成了影响。自拜登最近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上与特朗普辩论以来，人们对拜登的健康状况以及能否赢得总统选举并连任总统的担忧日益加剧，这对拜登的支持率不太可能有帮助。

相比之下，在全球南方，中国已经缩小了与美国的差距，那里的国家普遍更愿意与中国建立联系。

虽然从技术上讲，世界在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中没有投票权，但全球对美国总统以及美国领导力和影响力的看法会对美国的利益产生实实在在的影响。对美国总统和美国领导能力的更大信心往往意味着美国的盟友和非盟友更愿意与美国合作应对影响美国和全球利益的紧迫挑战。目前，许多持续不断的全球危机还没有找到简单的解决办法，还有一长串的挑战需要应对，白宫的下一任主人必须想方设法恢复全球对美国世界愿景和实现该愿景的计划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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