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张胜军系北京师范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刊于2022年9月19日凤凰卫视。

8月24日到26日，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首次到访加拿大北极地区，并与加总理特鲁多一道前往加拿大剑桥湾的北部预警系统雷达站、高纬度北极研究站等地，还现场观摩了加拿大的北极军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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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约此举立即引发俄罗斯密切关注，俄联邦委员会副主席科萨切夫认为北约正向北极地区进军。

中国海洋大学政治学系教授 郭培清：

“不管是北约还是美国，他们提出来这个加强北极军事存在和加强北极军事能力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应对来自俄罗斯和中国的挑战。”

北约也完全不回避此次到访的意图。斯托尔滕贝格说俄罗斯在北极地区的武力“对整个联盟构成战略上的挑战”，北约必须强化北侧安全以对抗俄罗斯。

俄罗斯在北极的力量正引发北约深切担忧，俄军事专家赫拉姆奇欣证实目前俄罗斯在北极的军事力量超过所有北约国家总和。为此，瞄准北极的军备竞赛已经升级。早在今年6月，加拿大国防部长阿南德宣布未来6年将投入近50亿加元，约合260亿人民币，以升级美加两国共同组成的北美防空司令部的防御系统。

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初智勇：

“要全方位加强针对俄国的战略优势，因为我防御能力的提升意味着你进攻能力的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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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留意到北约领导人首次踏足北极，矛头所指不止俄罗斯，还有中俄在北极的实务合作。与此同时美国也在摩拳擦掌，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帕特尔8月26日宣布：国务卿布林肯即将任命一位“无任所北极大使”，负责与其他北极圈国家、原住民和利害关系方交往。

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初智勇：

“美国实际上过去它对北极战略它是关注度和投入度都不足，八个北极沿岸国家当中，实际只有美国没有设立北极大使。”

美军也早已瞄准北极。美国陆军今年6月6日在阿拉斯加重启了二战时代第11空降师，在多年裁减阿拉斯加驻军之后，阿拉斯加州联邦参议员沙利文称：“这代表着五角大楼重新聚焦北冰洋。”

北约与俄罗斯围绕北极的角力还在以更多方式展开。美国联邦众议院今年2月通过“美国竞争法案”。其中提到美国将以“促使台湾成为北极理事会的观察员”为政策。6月台湾宣布成立所谓的“第一所北极研究站”。

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初智勇：

“北极理事会的观察员国大部分都是主权国家，它要把台湾纳入到这样的一个组织，就隐含着提升台湾地位（的意图）。一方面承认一个中国政策承诺不变，一方面又在实质上与台湾升级各种官方的关系。双轨政策，把台海问题模糊化。”

无独有偶，北约还在拉拢更多环北极圈国家对俄进行更严密包围。今年5月，芬兰瑞典正式申请加入北约，环北极圈8国很快将围堵俄罗斯一个非北约成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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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也在力推反制措施。7月31日，普京在俄罗斯海军日当天签署了新的“俄罗斯海军战略指导方针”，认定美国为俄罗斯的主要对手，并阐明俄罗斯对全球海洋施展影响的雄心。他称俄罗斯有击败任何潜在侵略者的军力。

除了军事对抗，围绕北极的政治角力也已紧锣密鼓。今年3月3日，美加等7国表示，将暂停参加北极理事会及其附属机构的所有会议。由8个北极圈国家组成的“北极理事会”就此陷入停摆状态。6月，这7国又宣布将恢复无俄方参与项目的工作。

中国海洋大学政治学系教授 郭培清：

“北极理事会已经陷入分裂，或者说北极治理已经陷入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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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为何迅速成为新的区域热点？北极地处亚、欧、北美三大洲结合部，被格陵兰、加拿大、美国阿拉斯加、俄罗斯、挪威、瑞典、芬兰和冰岛八国包围，是美俄战机、导弹、核潜艇攻击对方的最短路径。同时，北冰洋常年厚达数米的冰层，更为战略核潜艇提供了天然隐蔽所。因此，北极是大国间实施战略威慑、预警和防御的重点地区。

不仅如此，北极地区还有丰富的资源储备。据美国地质调查局估计，北极蕴藏全球30%未开发天然气和13%未开发石油。俄罗斯副总理亚历山大·诺瓦克在2020年曾表示，俄罗斯油气资源不会在短期内耗尽，仅近海北极资源就包括了150亿吨石油和大约100万亿立方米天然气，可以维持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

有统计显示，2016-2020年间金融业已经为北极油气项目提供了超过3140亿美元的资金。《华尔街日报》也称北极蕴藏了价值1万亿美元的稀土金属。有学者预计北极资源在15年后或能左右全球能源局势。

与此同时，全球变暖导致的冰川融化，水位上涨，此前无法穿越的北极航道未来即将开放商业、货运及军用船只通行。至此，北极又被推上了全球经贸往来的新舞台。

中国海洋大学政治学系教授 郭培清：

“环北极国家有个特点是非富即强，随着北极海冰的融化，新北方文明的出现，产业的北移，也不排除未来出现一个‘环北冰洋经济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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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长久以来都被认为是“现实政治”的例外区域，在现实主义的竞争思维对国际政治的强势支配之下，北极一度维持着和平与稳定。

但相关国家在北极地区的博弈早已存在。二战期间北极的地缘价值已经开始显现。随着美俄冷战开始，各国围绕北极逐渐展开对抗。

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初智勇：

“在苏联时期，苏联对美国的态度也是非常强硬的，包括比如挪威的渔船进入挪威跟苏联有争议的海域，那么苏联采取的措施就是扣船抓人。苏联在北极地区拥有这样一种主场优势。”

1991年6月苏联解体前夕，北极八国在芬兰罗瓦涅米签署《北极环境保护宣言》，北极地区整体形势趋向缓和。

2017年，特朗普签署的《国家安全战略》中通篇强调“美国优先”的核心主义和美国在北极的个体利益。而2019年美国防部《北极战略》又明确将中国、俄罗斯定义为在北极地区的战略竞争对手。

同济大学极地与海洋国际问题研究中心教授 王传兴：

“2017年的特朗普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出台，完完全全颠覆了冷战结束以后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目标。”

2018年10月，北约在挪威举行了冷战后最大规模的联合军演，31国参加，涵盖波罗的海到冰岛，最远甚至到俄罗斯边境附近。

俄罗斯地处欧亚大陆北部，北方濒临北冰洋，其北冰洋海岸线全长22600公里，约占北冰洋海岸线全长的三分之二。俄罗斯北极地区的陆地面积更是多达340万平方公里，占其总领土面积的19.9%。

北京师范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张胜军：

“俄罗斯还是很有底气的，俄罗斯的这种底气在于它在北极的经营是最早的。它从18世纪就开始进行极地探险，而且持续把北极作为它的安全堡垒。”

北方舰队在苏联时期成立，并逐渐扩大成为苏联四大舰队之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海军舰队。直到当前，北方舰队的活动范围始终涵盖着整个北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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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全球变暖导致的冰川融化，或让俄罗斯出现新的安全隐患。

北京师范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张胜军：

“因为过去的海冰没有融化，它不用担心来自北方的入侵，现在随着海冰的融化以后，俄罗斯有可能会面临从北方的入侵，这也是俄罗斯在安全上面临的一个新挑战。”

在冰雪覆盖的北冰洋，地球升温导致海冰加速融化，而冰盖面积的缩小又加速了气候变暖。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 (NASA) 的数据显示，1981年到2010年期间，北极海冰面积平均每10年至少减少13.1%。2020年6月20日，位于北极圈的俄罗斯小镇维尔霍扬斯克的温度达到了38℃。

北京师范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张胜军：

“气候变化的正反馈在北极表现得最突出，北极也是对气候变化最敏感的一个地方。”

专家表示，北极地区对气候变化的敏感度是其他地区的两倍。北冰洋的酸化速度是其他地区的4倍。北极冻土中蕴含着相当多的威慑气体，一旦释放，很有可能会加剧气候变化临界点的到来。

“墨西哥湾流”是全球最快的洋流，也是北美与欧洲重要的气候调节洋流。科学家警告由于全球暖化造成的两极融冰，包括墨西哥湾流在内的海洋环流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一旦崩断，可能造成北大西洋暖流无法到达西欧与北欧，整个欧洲很有可能像电影中一样被冰封，并扩散至全球。

中国海洋大学政治学系教授 郭培清：

“如果这个循环被打破，那么欧洲西欧国家将进入严寒。到今天为止，所有的管道系统等要全部重建，欧洲甚至有些地方不适合人类生存。”

冰川的融化，导致的北部新航线的显现，也无疑为北极地区的发展带来新的机遇。北方航线主要分为途经加拿大北极群岛附近海域的“西北航道”和途经俄罗斯西伯利亚北部沿海的“东北航道”。和空中的导弹最短路径一样，它们在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亚洲和欧洲上也是海上的最短路径。

山东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初智勇：

“主要的海上交通线它不仅仅是经济性的，它更是战略性的，比如说一些个具有战略性的物资的进出，就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安全，那么掌控了这样的海上航道，无异于就是说对这些国家的经济安全角成了控制。”

2018年，普京在致联邦议会的国情咨文中曾指出，北方海航道将是俄罗斯北极地区和远东地区发展的关键。俄罗斯会力争将其打造成为真正的具有全球性竞争力的运输干线。到2024年北方海航道货流量将达到8000万吨，与此同时中国在2018年发布的北极政策白皮书中，也同样提出了“极地丝绸之路”计划。

中国海洋大学政治学系教授 郭培清：

“中国虽然不是北极国家，但是中国在北极有重大利益，中国的经济严重依赖国际通道安全，北极航道的开通无疑为中国的海上通道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

然而随着新北方航道巨大经济利益的不断显现，也让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和中俄再一次针锋相对。

北极争霸，北极开发，北极治理。世界对北极的利益要求各异，各国在北极的发展目标也不尽相同。可人类在北极地区的一举一动，却时刻在这片冰域上产生着不可逆的深远影响。

北京师范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 张胜军：

“在北极地区，如果说把域外的一些行为逻辑带进来，会严重破坏地球的未来，甚至人类的未来，会让整个人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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