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衍行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载于2月7日财富中文网。

星期一(2月3日)，英国首相斯塔默在与欧盟27个成员国及北约领导人的会谈中明确指出，俄罗斯经济已经出现“疲软迹象”。也许，这一判断并非西方的政治宣传，而是基于一般的经济数据与事实。俄罗斯经济确实在多重压力下出现了不可逆的下行趋势，甚至可能陷入长期衰退。

俄罗斯经济的“疲软”是客观事实吗？

GDP增长的主要动力来自投资和工业

数据显示，2023年，俄罗斯GDP增长率为3.6%，低于2021年的4.7%。当地时间1月30日，据俄卫星通讯社报导称，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对外表示，据初步数据，俄罗斯2024年的GDP增长率约为4%。诺瓦克表示，增长的主要动力来自投资和工业。需要指出的是，增长率约为4%可能基于政治的考量。

1月2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过去的2024年对于俄罗斯经济而言是成功的一年。

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长马克西姆·列舍特尼科夫（Maxim Reshetnikov）在2023年承认，由于制裁和资本外流，俄经济增长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

财政赤字迅速扩大

2023年，俄罗斯联邦财政赤字高达3.3万亿卢布（约合360亿美元），创下自苏联解体以来的新高。

据俄罗斯财政部初步估计，2024年俄联邦预算赤字为3.5万亿卢布，占GDP的1.7%，为2020年以来最高，当年收支缺口高达4.1万亿。

俄罗斯财政部副部长阿列克谢·萨赞诺夫（Alexei Sazanov）表示，预算压力正迫使政府削减社会福利支出。

能源出口收入大幅下滑

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大幅减少对俄能源依赖，俄罗斯2023年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同比下降23.9%。

从财政收入端看，油气收入占比持续下降。数据显示，2022年俄油气收入占财政总收入的41%，2023年为34%，2024年油气收入占比进一步降至30.3%。给政府预算带来巨大压力。

国际能源署（IEA）署长法提赫·比罗尔（Fatih Birol）认为，俄罗斯能源出口市场的萎缩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卢布贬值与通货膨胀恶化

11月27日，俄罗斯卢布出现恐慌性抛售，卢布兑美元汇率盘中一度跌超8.5%，达到1美元兑114.75卢布，创出一年来新低。较战前贬值超过50%。

通胀正成为俄罗斯经济的头号威胁。即使在基准利率高达21%的情况下，2024年10月通胀率仍达到8.5%，远高于政府的目标水平。食品价格的飙升尤为显著：黄油价格同比上涨30%，土豆价格上涨65%，橘子价格甚至涨幅超过50%。这样的涨幅对普通民众的生活造成了沉重负担，进一步削弱了消费能力。

调控通胀受阻。俄罗斯央行高达21%的基准利率本应成为对抗通胀和稳定货币的主要手段，但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原因在于，利率的提高抑制了投资和消费需求，却无法解决供应端的问题。换言之，即使需求端有所收缩，但供应链问题和输入性通胀依然存在，导致整体价格水平难以下降。

英国主流媒体《经济学人》曾报导称，俄罗斯经济将在2025年全面崩溃。

俄央行行长艾尔维拉·纳比乌林娜（Elvira Nabiullina）承认，卢布的贬值是市场对俄经济长期低迷前景的反映。

工业生产与科技发展受限

由于西方制裁，俄罗斯制造业严重依赖进口的芯片、机械设备和高端材料，而这些供应链已被严重打断。

汽车生产等断崖式下跌。2022年，俄罗斯汽车总产量约为62万辆，比2021年少60%。2023年，俄罗斯汽车产量同比下降35%，民用航空制造业几乎陷入停滞。

俄罗斯经济学家谢尔盖·古里耶夫（Sergei Guriev）指出，俄工业产能正面临“去现代化”的严重风险。

人口流失与劳动力短缺

俄乌战争以来，超过100万俄罗斯年轻劳动力外逃，特别是IT、金融、高端制造业等领域的人才大量流失。

俄罗斯人口老龄化加剧，2023年全国劳动力减少超过70万，劳动市场陷入困境。

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DESA）的一份报告显示，到2050年俄罗斯的人口将降至1.327亿。 2024年1月1日，俄罗斯人口为1.46也就是说,2050年将减少10%以上。

为何俄罗斯经济会走向衰退？

长期依赖能源出口，经济结构单一

俄乌战争以前，能源出口长期占俄罗斯财政收入的40%以上，导致经济结构严重失衡。

2024年与2021年相比，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量已下降超过80%。2024年，该公司仅出口了32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降至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的最低水平。

能源价格波动使其经济极度脆弱。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学家肯尼思·罗戈夫（Kenneth Rogoff）指出，俄经济的长期问题在于“对大宗商品的过度依赖”。

西方制裁导致国际融资受阻

俄罗斯被逐出SWIFT国际支付系统，使其国际贸易与资本流动受限。

俄政府债券遭国际市场抛售，2023年俄罗斯主权信用评级被降至“垃圾级”。

摩根大通（JPMorgan）分析师指出，俄金融体系正面临比1998年金融危机更严重的冲击。

国内市场疲软，消费信心崩溃

俄罗斯零售销售额连年同比下降超过12%，居民可支配收入缩水。

由于物价飙升和薪资停滞，超过60%的俄罗斯家庭减少了非必要消费。

俄经济学家瓦列里·米罗诺夫（Valery Mironov）认为，俄消费市场已经进入“萧条周期”。

对俄罗斯经济倒退的定量评估仍然未知

近日，美国国务卿鲁比奥发文称：“乌俄冲突让乌克兰倒退了100年，其能源系统则严重受损。”可能的是，鲁比奥此说派生了一个不言自明的问题：乌俄冲突让俄罗斯倒退了多少年？

斯塔默的言论并非夸大其词，而是基于清晰的经济数据和事实。俄罗斯经济已经显现出全面疲软的迹象，并且短期内难以恢复。制裁、能源市场变动、产业空心化、人口流失等因素正在合力削弱俄罗斯的经济根基。这不仅意味着俄经济将长期处于困境，也将影响其全球地缘政治地位。未来，俄罗斯若不采取大规模及超常规的行动，或将面临更深层次的危机。值得指出的是，俄罗斯当前手里经济上的“好牌”贻尽，未来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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