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衍行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载于12月10日财富中文网。

11月19日，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最新回忆录《公民：我离开白宫后的生活》（Citizen—My Life After the White House）由Knopf出版社出版，书中透露了一些鲜为人知、抑或首次披露的故事。书中既有他卸任后的生活点滴，也披露了多个未曾公开的故事，从家庭关系到国际事务，从一桩旧丑闻的采访遗憾到另一桩丑闻的辩解，从私人反思到全球责任，层层展现克林顿如何在“后总统时代”继续书写属于自己的历史。

克林顿的过人之处：使美国经济高质量的强大

为了更好地阅读这本书，我有必要简要介绍克林顿。克林顿早年先后就读于乔治城大学、牛津大学、耶鲁大学，在耶鲁大学获得法律博士学位。克林顿是美国第四十二位总统，1992年当选为美国总统，并于1996年获选连任。在位八年，他带领美国得享史上最强及最长时间的经济增长，内政上，克林顿政府推行开源节流的财政政策和大力投资科技、改革企业的产业政策。

其间，美国经济由历史高峰的财政赤字，走向有纪录以来的巨额财政盈余、就业职位增加了逾2,200万个、失业率、贫穷及罪恶数字同时处于低水平，而房屋拥有者及大学的入学数字，则为有史以来的顶峰。

1999年在克林顿执政下，美国经历了21世纪前和平时期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经济发展，属于冷战后美国成为唯一超级大国的一种卓越表现，实现了财政收支平衡和国库盈余5590亿美元，在过去半个世纪里，他是唯一一位在离任时让全国预算尚有盈余的美国总统。克林顿以65%的民意支持率结束任期，创下了55年来二战后美国总统离任最高支持率纪录。在美国在线于2005年举办的票选活动《最伟大的美国人》中，克林顿被选为美国最伟大的人物第七位。

离开白宫第一天：总统的“普通人时刻”

克林顿在书中以极为生动的语言回忆了卸任后的第一天。他描述了离开白宫后，独自走进一家餐厅，点了一份普通的汉堡套餐。他写道：“突然意识到，身边没有特勤局的队伍，没有蜂拥的记者，我终于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一情景与尼克松在卸任后写的《六次危机》形成鲜明对比。克林顿并未流露出怨恨或懊悔，而是用幽默的笔调展现了卸任带来的轻松感。这一故事不仅让人看到权力转移的具体瞬间，也折射出克林顿在面对身份转变时的适应力。

克林顿在书中坦言，离开白宫后，他面临着巨大的心理落差。他写道：“从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办公室到一名普通公民，这种转变远比我想象的复杂。”这种落差不仅仅是权力的丧失，更是对身份的重新定义。克林顿坦承，初期的调整阶段让他感到迷茫，但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找到了新的使命感——通过克林顿基金会服务全球。

这一点与奥巴马的卸任经历有所不同。奥巴马选择成为一名“公众叙事者”，利用Netflix和出版平台分享他的观点，而克林顿则更像是“行动者”，通过直接干预和项目运作解决全球问题。这种转变的背后，是克林顿对身份和责任的再思考。他引用了英国前首相丘吉尔的一句话：“退休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战场的开始。”

克林顿在总统岗位卸任时只有54岁，“失业”之初，他就决心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人脉和专业知识，当好一名普通公民，“退而不息”。

克林顿在对全国发表的最后讲话中这样说：“在未来的岁月里，我再也不会担任比美国总统更高的职位，也不会签订比美国总统更神圣的契约。”但是，作为一个公民，我是最自豪的。”

在他发表那次演讲后的24年里，公民克林顿所取得的成就足以填满好几辈子，也足以写成一本新书：《公民：我离开白宫后的生活》。

总统竞选背后的家庭矛盾

书中首次披露了克林顿和希拉里在2008年和2016年希拉里参加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因竞选策略而发生的多次分歧。他坦言：“当时我们既是伴侣，又是对手。”克林顿直言不讳地提到，在2016年的大选中，他曾多次建议希拉里在某些政策问题上采取更加大胆的立场，但未被采纳。

这段故事展示了克林顿家庭内部鲜为人知的一面，也让人看到他作为一个丈夫兼顾问的复杂角色。克林顿在书中用一种哲学化的视角总结：“家庭关系和政治很相似，必须在分歧中找到合作的可能性。”

在希拉里败给特朗普后两年，克林顿因引愤怒难抑而“轻度抑郁”

在书中，克林顿坦诚地分享了妻子希拉里在2016年大选失利后，他个人的艰难心路历程。克林顿在书中透露，大选后的两年里，他几乎夜不能寐，愤怒情绪时常爆发，甚至自觉“不宜近人”。

克林顿在书中写道：“将这段经历付诸笔端，对我来说异常艰难。选举后的两年，我几乎未曾合眼，满心愤怒让我变得难以相处。我向所有曾忍受我愤怒爆发的人致歉，那种愤怒持续了数年，给那些认为重提往事无益的人带来了困扰或厌烦。”

为夫人“败选”抱屈

回顾那场被称为“美国最黑暗选举”的2016年大选，克林顿认为，尽管民调一度显示希拉里领先，但她最终败给了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克林顿在书中指责俄罗斯散布虚假信息、时任FBI局长詹姆斯·科米调查希拉里的电子邮件，以及敌对“政治媒体”的干扰，共同影响了选举结果。他提到，社会科学家凯瑟琳·霍尔·贾米森曾指出，俄罗斯的网络攻击和科米的干预，可能足以改变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的选民意向。

批评与自我批评：与爱泼斯坦的交往

在书中，克林顿还在书中谈及了与前金融家杰爱泼斯坦的交往。他承认曾乘坐过爱泼斯坦的私人飞机“洛丽塔快车（Lolita Express）”。

克林顿详细回顾了他与这位罪恶昭彰的恋童癖者的几次接触。书中透露，克林顿承认自己曾在2002年和2003年间搭乘过爱泼斯坦的私人飞机，克林顿在回忆录中澄清，爱泼斯坦之所以提供飞机支持，是出于对其基金会的赞助意愿，两人在机上主要讨论了经济和政治话题。但坚决否认曾去过爱泼斯坦在维尔京群岛的庄园，那里被指控涉及未成年人贩卖和性派对。克林顿表示：“乘坐爱泼斯坦的飞机是一个错误，我为此深感后悔。我一直觉得爱泼斯坦行为古怪，但对他所犯下的罪行一无所知。到2005年他首次被捕时，我已经与他断绝了联系。”

值得一提的是，长期以来，克林顿与爱泼斯坦的交往一直备受外界质疑。爱泼斯坦因性贩运未成年人指控而等待审判期间自杀身亡。在克林顿担任总统期间，他曾多次受邀访问白宫，据媒体获得的记录显示，这位金融家在1993年至1995年间至少造访了17次。

道歉：“性丑闻事件”及接受采访时的失态

克林顿还回顾了自己在白宫期间因性丑闻被弹劾的经历，以及2018年在接受NBC《今日秀》采访时被问及是否向实习生莫妮卡·莱温斯基道歉的尴尬时刻。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当时的回答并不完美，虽然我曾多次公开表示歉意，但那次采访并非我最好的表现。”

如今已78岁的克林顿，曾在1998年因被指控在与当时年仅22岁的莱温斯基发生性关系一事上撒谎，而遭到众议院弹劾。

在书中，前克林顿吐露了多年来被这段关系所困扰的心声，并坦承自己从未直接向莫妮卡·莱温斯基道过歉。

克林顿回忆了2018年接受NBC《今日秀》采访时的情景。当时，他原本打算谈论的是与惊悚小说作家詹姆斯·帕特森合著的新小说，却意外地被主持人克雷格·梅尔文问及了莱温斯基事件。

梅尔文询问克林顿如果类似事件发生在今天，他是否会选择辞职。克林顿坚决拒绝了这个假设，坚称自己必须与那次非法的弹劾斗争到底。

梅尔文引用了莱温斯基的一篇专栏文章，讲述她对性骚扰的认知，并询问克林顿对此有何感想。克林顿在书中写道：“我回答说，我当时感觉很糟糕。但当我被问及是否向她道过歉时，我提到我已经向她和其他被我冤枉的人公开表示过歉意。然而，梅尔文却指出，我从未直接向她道歉过，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克林顿承认，那次采访“并非我表现最佳的时刻”，但他还是忍不住对梅尔文提出了批评，认为这位《今日秀》主持人在事件发生时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克林顿坦言，愤怒最好只针对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情，而不是自己。

至于克林顿现在是否对过去有不同的看法，他表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为此事而苦恼。莫妮卡在反对欺凌的运动中做出了很多杰出且重要的贡献，在国内外都赢得了应有的认可。我衷心祝愿她一切顺利。”

公民：政治哲学与全球公民的责任

书中以哲学化的笔调探讨了克林顿对“全球公民”身份的理解。他引用了马丁·路德·金的名言：“真正的伟大来自于服务他人。”克林顿提出，即使不再拥有政治权力，每个人依然可以通过行动影响世界。

例如，他提到自己在非洲参与的抗击艾滋病项目，以及在海地地震中的援助工作。这些行动体现了他对“后总统时代”的深刻理解：身份的意义不在于权力，而在于责任。

当被问及在你离开白宫期间做过的最令他自豪的事情是什么时，克林顿回答说：“我认为我最自豪的事情是，我证明了作为一个普通公民，你可以做出很大的改变。”

无论如何，他都做到了。通过他的克林顿基金会和克林顿全球倡议，该倡议使商业领袖与非营利组织合作，他帮助资助了世界各地的项目——仅举几例，一个帮助南非抗击艾滋病的项目，以及一个在卢旺达的大规模清洁水项目。在家门口，他的基金会帮助了很多事情，从纽约帝国大厦的节能改造，到打击心脏地带的吸毒过量，再到洛杉矶的路灯升级。他们还为建筑工作提供资金，以重建摇摇欲坠的基础设施。

他说：“我们从工会养老基金中筹集了160亿美元，让人们找到工作。”“这是当时全国最大的。这是我引以为傲的，因为我认为当人们做一些能让事情变得更好的事情时，他们是快乐的。”

新书的独特价值

《公民：我离开白宫后的生活》以鲜为人知的故事勾勒出克林顿卸任后的生活全貌，特别是，克林顿并没有专横跋扈、自以为是、一意孤行，也没有一味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摆事实讲道理，并突出了极具价值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还把个别内容升华到哲学高度，抑或普世价值。这些故事不仅让人更加了解这位前总统的内心世界，也启发人们思考身份转变和社会责任的深层意义。

克林顿通过这本书传递出一个重要信息：即使身处权力之外，他依然是那个努力改变世界的“公民”。这本书既是对克林顿人生的记录，也是对如何重新定义领导力和责任的一次深刻反思。对于任何关注全球事务和个人成长的人来说，这都是一本不容错过的作品，该书有血有肉、富有哲理，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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