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衍行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载于11月17日财富中文网。

巴菲特在他的“最后一封年度信”里写下那句意味深长的建议：“找到对的榜样，然后效仿他们。你可以从汤姆·墨菲开始；他是最好的榜样。”——这并非客套，也不是临别赠言式的场面话，而是一位投资巨匠对另一位管理大师的至高评价。

在巴菲特的世界里，能被称作“最好的企业经理人”，绝非轻易得来。汤姆·墨菲（Tom Murphy），正是这样一位罕见的“管理异类”：极简、克制、理性、长跑式胜利者。巴菲特曾经说过：“墨菲在经营企业方面教给我的东西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巴菲特为何把“最好的经理人”给了墨菲？

巴菲特与墨菲相识超过半个世纪。巴菲特公开讲过无数次：“汤姆·墨菲在经营企业方面教给我的东西，比任何人都多。”这句评价的重要性，相当于查理·芒格点头认可的人生导师。

巴菲特对墨菲的赞美集中在三个层面：

1. 商业能力：完美的资本配置者与运营高手

在巴菲特眼中，墨菲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做到了极少数CEO才能兼具的两件事——

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把时间用在关键的地方。既能卓越运营，又能精准资本配置。“既会挣钱，也会配钱”的CEO，在商业史上凤毛麟角。

2. 品格：低调、诚实、克制的典范

巴菲特和芒格反复强调，一个伟大经理人必须同时拥有理性和品格。墨菲的节俭与自律，让巴菲特视之为“愿意把女儿嫁给的那种合伙人”。在巴菲特看来，墨菲是伯克希尔精神的化身。

3. 行动哲学：去中心化与“火车比大小不如比效率”

墨菲做企业的核心逻辑，不是做大，而是做强：“火车不是要更大，而是要更快、更节能、更能跑赢终点。”这一经营哲学深刻影响了伯克希尔。

墨菲其人：从破旧修道院，到击败CBS的商业奇迹

1. 从海军到哈佛，再到破产电视台；

1925年生于布鲁克林；

二战海军退伍；

1949年哈佛商学院毕业；

1950年代进入消费品行业；

一次夏日酒会，他被引荐去接手一家破产电视台——位于废弃修道院里的叫WTEN的高频电视台。他没有行业经验，却用严控成本与运营改善，把它变成“印钞机”。这成为他后来几十年如一日的管理模板。

2. 1966年成为Capital Cities CEO：从“舢板”开启逆袭

当时，美国传媒霸主是伦比亚广播公司（CBS）。

CBS拥有全国网络、出版、音乐、顶级资源、强势广告主；

1966年，墨菲成为都市广播公司（Capital Cities Broadcasting） CEO，Capital Cities只有5家小地方电视台，规模仅CBS的1/16。

然而三十年后，你看到的结果是：

Capital Cities 的价值 ≈ CBS 的 3 倍。

舢板击败巨轮，这是商业史少有的“以小胜大”。

3. 关键节点：收购ABC——史上最传奇的“小鱼吃大鱼”

1986年，墨菲以35亿美元买下美国广播公司（ABC）。

这笔交易惊动了整个华尔街，被形容为“资本界的巨型鲸吞”。

融资方式包括：

贷款21亿美元；出售资产9亿美元；巴菲特提供5亿美元支持（且把投票权交给墨菲）。

这笔投资也成为巴菲特最经典的资本配置案例之一。

ABC利润率从30%迅速提升至近50%，

纽约旗舰台WABC员工从600人削减到400人；

ABC总部的“豪华房车文化”完全被砍掉——

墨菲始终打出租车出席会议，一次也不例外。

4. 投资者的奇迹：29年翻204倍

如果你在1966年投Capital Cities 1美元，到1995年被迪士尼190亿美元收购时，变成了204美元。年复合收益率19.9%，远超：标普500：10.1%；媒体指数：13.2%。

这种回报，不靠科技，不靠重资产，而靠管理效率、现金流、资本纪律。

我们该向墨菲学习什么？——答案比想象更重要，也更缺乏

墨菲的价值，在于他精神与方法的稀缺性。当今商业社会充斥着“规模焦虑”“讲故事上市”“过度扩张”，而墨菲的反脆弱秘诀，恰恰相反。

1. 第一条：不多元化，不追热点，不做不懂的事

墨菲曾说：“多元化不会让公司更强，只会让管理者更分心。”

他一辈子只做媒体：电视、广播、报纸、有线电视。

拒绝华尔街要求他“做大集团”的诱惑。

这种“无为而治”的理性，是企业长期主义最难做到的部分。

2. 第二条：成本自律是企业文化的根，而不是工具

墨菲节俭到令人震惊：不坐头等舱；不坐豪华车；高管没有私人餐厅；办公室合并、出租不需要的资产；每个部门能裁就裁；节俭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企业的资本效率。

成本不是数字，是文化。

今日许多企业奢侈成风，墨菲的克制更显珍贵。

3. 第三条：极度去中心化，把决策交给最懂业务的人

墨菲把Capital Cities管理成一个“相信人性自驱”的组织：总部极小；权力下放；不搞繁文缛节；COO丹·伯克专注运营，墨菲专注资本配置。

伯克说：“我的任务是赚现金流，墨菲的任务是把现金流花对地方。”

这是一种清晰、分工明确的治理结构。

反观今天许多企业，大而不强，多由中央集权过度造成。

4. 第四条：以身作则——管理的最高境界是“你自己就是文化”

当被问到“是否以身作则”时，墨菲说：

“还有别的方式吗？”

不是口号，而是行动本身构成文化。

他以身作则：节俭、务实、不炫耀权力

这就是巴菲特喜欢的“中西部文化”：扎实、安静、不张扬。

5. 第五条：长期主义不是口号

墨菲做了30年的CEO；

不搞短期成绩；

不迎合资本市场；

不讲“战略故事”；

靠真实的现金流、纪律、效率、文化，一步一脚印。

资本市场太多“短跑者”，

墨菲是难得的马拉松冠军。

为什么巴菲特说——从汤姆·墨菲开始？

很多人向巴菲特学投资，却忽略一个核心：巴菲特更看重管理者的品格，而不是数字。

墨菲之伟大，在于他用极简的管理方式，创造了极其复杂的长期价值。

他证明了一件事：企业的终极竞争力来自文化、纪律、克制，以及对效率近乎偏执的追求。

当巴菲特说：“汤姆·墨菲开始”时，其实是在告诉我们：商业世界的真正力量，不在炒作、扩张和野心，而在极致的理性、纪律和品格。

墨菲是一种稀缺资源——在这个喧嚣时代，他代表的，恰恰是未来企业最需要的品质。

巴菲特曾经多次强调，墨菲是“我曾遇到过的总体而言最好的企业经理人”。也因此，他成为巴菲特最后一封信里留给世界的“首位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