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文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中美人文交流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本文刊于台湾知名期刊《观察》杂志2022年第7期。

杂志封面

今年，是20世纪末畅销的政治学理论著作《历史之终结与最后一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一书出版30周年。30年来，许多人对世界政治的发展都受到「历史终结论」的影响，认为美国那一套政治选举化、经济私有化、治理市场化是历史发展的终点。

30年后，作者福山又出了《「历史终结论」之后》，全面反思30年来的政治思潮。我是该书的中文译者。书中延承他上一本书《政治秩序与政治衰败》的重要观点，再次承认美国民主在衰败。而「强大国家、法治和责任制」这三个组成部分，才构成了现代政治秩序，这才是国家发展的真正方向。

尽管福山30年来反复为其「历史终结论」打补丁，但在我看来，他其实已默认了「历史终结论」的终结，而在重新追求新的历史进程解释时，福山恰恰为中国国家治理的目标即「治理能力现代化」做了注脚，也证明了中国当下发展目标的正确性。

一句话，历史没有终结，新的历史才刚刚开始。

中国发展开启了新的历史

这是怎样的新历史呢？我们还是从福山的角度来推导吧！

首先是强大国家。1949年以来，新中国就一直致力于强大国家的构建。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过去10年来，中国作为强大国家的构建进程更加有效。在精准扶贫、数字经济、基础设施、智能科技、电子支付、生态治理、民族和谐、社会治安、抗击疫情、和平崛起等方面，中国成为世界均衡发展最快的国家。据皮尤、盖洛普等国际知名调查机构的调查，中国人对政府的信任感、作为中国人的自豪感、中国人对未来的乐观程度，长期都稳定在80%甚至超过90%。

相比之下，欧美国家，尤其是美国，却陷入贫富悬殊、基建老旧、枪枝泛滥、种族矛盾、对外战争等长期相对衰弱的巨大困境中。「美国分裂论」、「美国内战论」近年来也很流行。对政府的信任感、国民的自豪感、对未来的乐观程度长期在40%甚至30%以下徘徊。

用福山的话说，「新兴和老牌的现代民主国家都面临着一个难题，那就是未能提供国民所期待的国家实质性的功能：人身安全、共享的经济增长和优质的基本公共服务，即实现个人机会所需的教育、卫生和基础设施。」安全、增长和服务，恰恰才是「强大国家」所拥有的本质。但美国却没有做到。

近20年来，美国政府关心的「强大国家」构建是发动战争，或离岸平衡式地挑起战争；而国民花大量时间关心的，却是如何无限度扩大个人权力的同时，限制国家的权力，以至形成了「否决政治」。 构建一个真正不欺侮他国、又能服务好国民的「强大国家」，是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国家进程。

其次是法治。「依法治国」早已写入宪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道路与西方不同，是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法治为了人民、依靠人民、造福人民、保护人民，把体现人民利益、反映人民愿望、维护人民权益、增进人民福祉，落实到法治体系建设全过程。这与美国的「法律偏向为富人服务」（迈克尔·帕伦蒂语）的结果完全不同。

很多人把美国视为法治的典范、讴歌美国三权分立，其实忽略了美国所谓法治背后的「律师制度」。美国律师约135万，占全球律师总数的35%以上，占全球法律服务市场的44%，但美国却又是全球监狱最多、监狱服刑人数最多（占世界25%）、枪枝案件及伤亡人数最多的国家。这充分说明美国法治的效果并不好。

或从另一个角度看，与其把美国法制发达，不如律师业「发达」。与其称其为「法治」，不如称其为「律师治」。更糟糕的是，美国将金融、法律当成对外制裁与长臂管辖的霸权工具，这一点更被他人诟病。

中国法治不能像美国那样出现「有致命缺陷的司法及监狱系统」恶果，还要扎根于本国文化，真正造福14亿广大民众，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法治进程。

三是责任制。责任制是自古以来中国政治与国家治理的传统。过去十年，中国大陆的官员问责，堪称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反腐败斗争，约400位部级干部落马，查处了约410万人，95.8%的群众对全面从严治党、遏制腐败充满信心。问责制不仅是对权力滥用的约束，也是对权力平庸的鞭策，更是对西方制度中「选票能定权力的任期归属，却不能决定权力的使用与绩效」的优化。

21世纪以来，2008年金融危机，美国有超过1,000万个家庭破产；2020年爆发并延续至今的新冠疫情，有超过100万人因感染而死亡；美国发动或挑起的五场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叙利亚战争及当下的俄乌冲突），约1万美国士兵死亡，造成100万以上他国人员死亡，产生1,000万以上的难民，如此巨大的灾难，在美国无人被追责、问责。

中国责任制既是古代中国优良政治传统的继承与发扬，也开辟着西方政治现代化，所未有的全新的权力规范与奖惩之路。

由此看，当代中国国家治理的现代化，是吸收了数千年来中国传统的有效经验，也是借鉴了数百年来西方诸国成功崛起的突出优点，同样也规避汲取了西方近几十年来国家治理的失败教训。

从规模效应角度看，16、17世纪的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的崛起，是一两百万人口规模吨量的国家崛起，在当下中国相当于大县城人口规模吨量的崛起；18、19世纪的英国、法国、德国的崛起，是一两千万人口规模吨量的国家崛起，在当下中国相当于超大城市人口规模的崛起；20世纪苏联、美国、日本的崛起，是一两亿人口规模的国家崛起，在当下的中国相当于一个大省，或类似粤港澳大湾区式的区域崛起。而21世纪中国的崛起，是10亿人口规模的国家崛起，是前所未有的规模。 由此可见，无论是从强大国家的构建，还是从法治和责任制，中国国家治理现代化推动的国家崛起进程，不仅带动着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复兴进程，也同样开启了新的世界历史。

新的历史须延续新的发展

如果没有中国的崛起，21世纪的世界历史恐怕会长期延续「西方中心、非西方边缘」、战争频仍、「西方独食、非西方贫困」的历史。但中国崛起使历史在21世纪的发展轨迹，出现了公正、和平、普惠的新希望。 从这个角度看，新的世界历史还将继续延续中国崛起的发展奇迹。

一是延续超越奇迹。2011年中国工业生产总值超过美国，跃升为世界第一；2013年中国货物贸易总额超过美国，跃升世界第一；2021年中国对外投资总额超过美国，跃升世界第一。如果一切顺利，2030年前后，中国经济总量将超越美国，将是1890年代以来，美国GDP跃升第一以来的首次被超越，也是东方大国将重新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这个「百年变局」式的超越奇迹正在发生。

但美国不会轻易让中国经济总量超越，正在加紧对中国的经济围堵。近期一些西方智库与媒体更释放出中国经济衰退论，试图调低中国经济增长的预期，阻止中国的超越。而且不得不承认，中国军费总额仅仅是美国的1/3，人民币在全球货币储备量中的比率仅是美元的1/20。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路还很长，要不断让过去的赶超奇迹继续延续。

二是延续和平奇迹。过去40年来，中国没有对外发动或参与任何一场战争，没有输出大规模的难民，没有发生任何颜色革命式的社会动荡，没有爆发成千上万家庭破产的金融危机，可称之为「无战争崛起」、「无危机崛起」。

从1500年大航海时代开始，西方先后崛起的9个国家，无一不是在对外战争、殖民与国内周期性危机中崛起的。中国崛起成功规避了崛起的西方「战争律」与「危机律」。

然而，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界与媒体界多数不相信中国能和平崛起，甚至在揣测、诱导中国的新战争，尤其是近几个月，华盛顿一些智库想效仿乌克兰危机带来「以乌制俄」、「以俄压欧」的离岸平衡，设计一场在台海的战争，进而实现阻断中国崛起的目的。如何继续和平奇迹，既考验中国对美博弈的智慧与能力，同样也考验着大陆与台湾的冷静与定力。

三是延续红利奇迹。过去十多年，中国经济对世界增长贡献一直稳定在30%左右；大陆与台湾之间的两岸贸易额占台湾GDP总量的45%左右，每年大陆对台贸易逆差1,000多亿美元，相当于每位台湾人约2.5万元人民币。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为沿线不少国家额外增加了0.1-0.5%的GDP增长。「中国制造」每年为每一个美国家庭节省了850美元。中国公司承建了非洲60%以上的新兴基础设施建设的项目。

在新冠疫情期间，中国为世界生产了超过半数以上的口罩、呼吸机与相关的医疗设备。更重要的是，中国作为后进国家的崛起与赶超，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新的道路选项与经验启示。

从红利的角度看，中国肯定是21世纪以来为世界贡献最大的国家。 然而，西方许多媒体与智库并不承认中国崛起带来的机遇、便捷、稳定、合作、发展等发展红利，而是将其描述成竞争、威胁、挑战、颠覆的异类，而试图凝聚本国力量。这些图谋不应该让其得逞。

由此看，中国要想延续过去40多年创造的超越奇迹、和平奇迹与红利奇迹，并不容易，还需要有相当艰难的伟大斗争。

有信心能战胜四场斗争

在庆祝中共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以史为鉴、开创未来，必须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

我常与外国人解释，过去十年中国曾进行了五场伟大的斗争，反污染斗争、反贫困斗争、反危机斗争、反腐败斗争、反霸权斗争。这些斗争有的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如精准扶贫、生态环保；有的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成效，如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从严治党与反腐败取得重大成果、成功抵御了美国对华贸易科技等压制。然而，实现伟大梦想还必须继续进行更多伟大斗争。综合起来看，未来10-20年，有四场斗争仍是非常关键。

一是大国实力博弈的斗争。当前美国已全面展开对华战略竞争，即使俄乌冲突牵制着西方社会，美国仍不忘将中国视为头号战略竞争对手，在经贸、金融、意识形态、军事科技、地缘政治等领域对中国全方位、多层次的压制，尤其是近半年来，美国加紧构建对华围堵的「印太经贸小圈子」，多空并举、金融施压中国企业，在意识形态领域攻击污蔑，以切香肠方式挑动台湾问题，在军事科技领域不断压制中国发展。对美国的大国政治斗争，是中国躲不过去的磨难，但中国有信心通过自身国力增强、反制能力提升、谈判博弈并行、合作竞争齐上等方式，应对好美国这个变量。

二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斗争。中国当前面临着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的客观现实，加之新冠疫情、俄乌冲突等「黑天鹅」事件，要保持经济中高速发展并不容易。但中国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决心是坚定的，经济政策工具箱中的工具是充足的。近月来，中国连续推出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超前基础设施建设、全方位对外开放等重大政策，多数经济学界人士都相信，中国在未来10-15年仍然可以保持4%-5%的增长率。而只要保持4.7%的平均增长，中国在2035年前后的经济总量还将翻一番。

三是社会高水平治理的斗争。经过数十年的奋斗，中国大陆在基建、数字化、城市治理、扶贫、共享经济等社会治理领域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有些方面甚至领先全世界。但是，社会治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要求也会越来越高。推动社会治理不断优化与进步，就是一场不断发现不足、不断超越自我的斗争，也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使命之一。相信中国社会一定会在治理上取得更大的成绩。

四是争取两岸和平统一的斗争。在我看来，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言，两岸统一只是这个伟大目标中的一个重大进程，关键是统一后，两岸不同的政治机制、社会特性、经济运行如何更好地共存、整合与对接，关系到两岸社会、民众共享民族复兴的红利与福祉。在这个进程中，一方面，我们要不断与那些「台独」势力与外部挑衅势力做坚决斗争，另一方面也要与部分蛮横、动辄喊打喊杀的力量做斗争。这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思考、精力和更细的工作。

与两岸人民共同期盼

以上的诸多斗争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不得不经历的坎，也是新时代我们必须走的长征路。我相信，绝大多数国人都有信心赢得这些斗争的胜利，也期盼一起共享新的胜利果实。 所以，最后我有三点关于两岸未来的期盼：

第一个期盼是努力实现和平统一。现在，西方一些人不希望中国统一，甚至想挑动两岸交火、让中华民族生灵涂炭。岛内也有「台独」势力认不清历史趋势，挟洋自重，且误导台湾民众，如果任由其发展，肯定会中了西方人的计，最终酿成悲剧。我们需要全力避免悲剧发生。长期以来，大陆既用必要手段，遏制「台独」铤而走险，又怀着最真诚的心，期待着与台湾同胞一起努力和平实现统一。但统一的时间表不能无限地拖下去。两岸统一的那一天，将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日子。

第二个期盼是共同提升两岸民众福祉。台湾已经过了人均GDP 2万美元的高收入标准，大陆一些地区如上海、北京、深圳等也都达到高收入地区的标准。但大陆与台湾仍有不少低收入的民众，两岸所有中产阶层都还希望城市更加美丽、生活更加便捷、收入更加富裕。

根据多数经济学家预测，2035年大陆人均GDP将达2.5万美元，到2050年很可能到5万美元。相信台湾也能不断享受大陆增长的更多福祉，大陆也能与台湾一起在融合中继续高质量发展，而那时的中国将会成为世界向往的东方乐土。

第三个期盼是两岸同胞共同努力实现中国梦。过去一百多年，两岸人民都曾受过列强的凌辱，无数同胞被西方列强杀害。近几十年来，台湾成为「亚洲四小龙」，接着大陆快速崛起，一起带动的是中国人在全世界的形象提升。黄种人的形象不再是「东亚病夫」，不再是好莱坞电影中的「满大人」。但现在的中国还不够强，大陆有时还是被美国打压，台湾还经常被美国「蒙骗」、买过期武器。习总书记说过，在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进程中，台湾同胞定然不会缺席。两岸统一之时，就是中国人一起当强国国民的新台阶，也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时刻。 我相信，我的这些期盼一定会很快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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