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3月6日，全国两会经济主题记者会召开，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院长王文受邀先后做客 凤凰卫视《华闻大直播》 、 央视《环球视线》 解读相关内容，引发广泛关注。现将专访视频及内容整理发布如下：

央视《环球视线》

▲3月6日，王文受邀做客央视《环球视线》

《环球视线》：在谈到今年的工作任务时，政府工作报告把大力提振消费放在了工作的首位。王先生，您认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像中国这样一个超大规模的消费市场对于世界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王文：当然，对于中国这么一个大市场来讲，消费是非常重要的。过去10年左右的时间，消费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一直保持在60%到70%左右，去年达到了80%。所以，你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消费能力，才能推动如此大的经济体往前走。更重要的是，对于中国来说，消费的潜力还非常大。比如，我们的文旅市场现在非常火爆，哈尔滨、天水麻辣烫等，各个城市都在拼文旅。过去一年，我们有55亿人次出去旅游，产生了接近5万亿至6万亿的GDP。

但是，我们算一算才发现，中国人均旅游消费不到1000块钱。人均旅游消费说明什么？说明出去旅游一趟，消费才1000元。但我们出国旅游的人均消费是2万多，可见文旅消费还有特别大的提升空间。还有很多其他领域，比如绿色养老消费等，这些消费的提升对于中国经济未来的促进是非常大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对于世界来说，中国是一个巨大的世界经济复苏增长的发动机，而且还是世界经济一个非常重要的稳定器。所以现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提振消费到底有哪些举措。

《环球视线》：这两年在外贸方面，我们受到的挑战还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在经济主题记者会上，相关负责人表示说，“西方不亮，东方亮；北方不亮，南方亮。”王先生，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理解这种表态？如果面对这些风险和挑战，您觉得我们又做了哪些方面的充分准备？

王文：我觉得这句话体现了中国相关部委主要负责人的信心和坦然。因为过去的这些年，世界环境是非常不确定的，尤其是2025年以来，特朗普上台后，整个世界都非常担心。欧洲很担心，加拿大很担心，墨西哥也很担心，全世界都为正在发生的这场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贸易战忧心忡忡。关税问题让大家很担忧，觉得外贸环境会越来越不好。所以我们讲“西方不亮，东方亮”，指的是在发达国家越来越热衷于关税战和贸易战、推行保护主义和去全球化的时候，我们发现世界其他地方的市场更大。东方的世界更大，南方的世界也更大。在未来，我觉得中国一定会大力拓展全球南方的市场。事实上，在过去的20年里，全球南方市场是越来越大了。20多年前，美国、欧洲、日本三家占中国外贸的比重接近60%，现在下降到30%了，未来还会继续下降。所以，不断拓展全球南方市场，就回应了那句话：“西方不亮，东方亮；北方不亮，南方亮。”

《环球视线》：国际媒体对于这几个月来中国科技方面创新涌现出的一大批成果印象非常深刻，而且他们特别提到，这一系列成果是在外部不断打压的背景下实现的。我们可以来看看《日经亚洲》的一个提法，它说中国企业已经拥有更高的质量和创新能力，西方的压力无法遏制中国，反而有可能让西方掌控的高端市场拱手相让。王先生，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看待这个现象？中国科技在多个领域的突破，又给世界创造了什么样的机遇？

王文：实际上，过去这些年，中国的科技界和全社会都出现了科技自主的觉醒浪潮。过去我们以为科技无国界，科技产品都可以买到，现在才发现“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所以，我们推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轮科技自主浪潮，最后实现了科技的大超越。对世界来说，中国的科技超越有极其重大的全球意义，那就是实现了非西方世界的科技产品逆袭。更重要的是，我们将科技产品的物美价廉特点普惠到了全世界。我们的科技产品不仅质量好，而且价格低。最有意思的是最近一个多月的DeepSeek产品。过去一两年，美国的ChatGPT产品，你要用它，得花20美元到200美元不等。

我们的DeepSeek开源免费，一下子让广大发展中国家享受到了这种高科技产品的普惠和优质生活。实际上，过去20多年中国一直是这样做的：刚开始的时候，电视机、家电等产品很贵，中国开始生产后，产品价格就降下来了。后来是汽车产品，现在是人工智能产品。我们不仅仅是人工智能产品，像DeepSeek这样的产品，还有机器人等。所以，未来我觉得中国科技的逆袭还会给世界创造更大的贡献。

《环球视线》：中国在硬实力增长的同时，软实力也在不断提升。从数字上就能表现出来。英国的咨询公司发布的2025年全球软实力指数报告说，中国在2025年的全球软实力指数上升到了全球第二位，要知道去年还是第三位。其中，软实力中的8项支柱中有6项（2/3的具体指标）都实现了显著增长。王先生，您认为中国的世界形象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王文：我觉得在过去几个月、过去几年，中国国际形象正在出现逆袭，未来还会急剧上升。刚才讲到软实力排名第二，我觉得用不了多少年肯定就能进入第一。过去很多年，中国国家形象都被西方人妖魔化，西方媒体大多是负面报道。现在科技发达了，双方开始对比了。前几个月，西方人大量涌入中国的APP，比如小红书，突然发现中国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中国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现在中国又给很多西方国家免签，去年有几千万的发达国家的人到中国来旅游，一看中国的城市治安、生活便捷程度，甚至生态空气，都比发达国家要更好。这个时候，全世界对中国进行了重新评估。所以过去一两个月，世界发布了一个报告，非常流行，叫“重新评估中国资产”。我跟我的很多西方朋友说，不仅仅要重新评估中国资产，还要重新评估中国的国家形象。

凤凰卫视《华闻大直播》

▲3月6日，王文受邀做客凤凰卫视《华闻大直播》对话吴小莉

吴小莉：在今天的两会经济主题记者会上，“科技”、“扩内需”、“稳楼市”、“股市”成为了热词。如何解读相关的政策，未来还有哪些配套措施值得期待？王院长你好，今年整个气氛很不同，信心回暖，同时还有许多新的科技或新的生产力的爆发，大家觉得眼前一亮。在这次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我们也看到了一个数字：财政赤字率达到了4%，这是历史新高。过去我们觉得财政赤字率3%是一条隐形的红线，这次突破了，您觉得这是释放了什么样的信号？

王文：的确，今年两会和往年非常不一样，大家都感觉心气儿很高。这两天我见到很多两会代表，还有以前的老朋友，都来到北京，都能感受到这种真实的回暖和复苏的气息。这次两会讨论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财政赤字率达到了4%，这是破天荒的。过去历史上财政赤字率很少超过3%，只有在2020年疫情最困难的时候，财政赤字率略微超过3%，大约为3.6%。4%是史无前例的。3%通常被视为财政的“铁律”。

如果一个国家的财政赤字率超过3%，在财政学里通常被认为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甚至可能导致危机。但为什么我们这次采取了4%？我觉得有几方面原因：首先，我们内心充满信心，通过扩大财政赤字、增加财政支出，进一步刺激经济，推动经济复苏。其次，中国希望通过突破3%，寻求财政推动经济复苏的政策创新，这种创新是其他国家都没有的，中国非常大胆且有底气地推动这种创新。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未来财政投资将拉动供给，创造新的供给。比如，我们会看到更多地方专项债、长期国债、特别国债，甚至是超长期特别国债，以及更大规模的保障性支出，如教育、社会保障等。所以，今年因为财政更加发力、更加积极，我对中国经济实现5%的增长目标非常有信心。

吴小莉：对。我刚才采访了林毅夫教授，他也觉得今年有很多事情是值得推进的。您刚才提到，尽管我们有这么大的力度，但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仍面临内外局势的变化，尤其是特朗普重返白宫之后，中国经济在未来一年可能还会遇到什么样的挑战？有挑战也不怕，比如今天的财政部记者会特别提到，财政工具箱里还有很多政策空间，您怎么看？

王文：的确，2025年对中国经济来说，过去的一些老问题仍在，我们在不断克服。同时，新问题也出现了，最大的新问题是外部挑战，即特朗普2.0带来的挑战。现在几乎每天特朗普都会提出一个新的词、新的口号、新的政策，甚至登上新闻头条。对中国来说，外部不确定性比过去几年都要加剧。尤其是过去一个月，特朗普两次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了10%的关税，而过去7年他已对中国商品加征了20%的关税。目前，中国商品出口到美国的平均关税已经达到了39%-40%左右，这对中国的外贸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性。

换句话说，外贸面临的困难更多了，我们在国际竞争中的压力也更大了。那么，中国经济该如何发展，应对外部压力呢？我认为我们的工具箱里政策非常多。最大的特点是，无论商务部还是外交部，在应对特朗普的加征关税时，我们都非常沉稳，“人狠话不多”。比如，特朗普第一次2月1日说要加征关税，我们外交部只是批评了一下，没有像墨西哥和加拿大那样立刻飞到美国去谈判。我们不会在他加征关税后立刻反制，但当需要反制时，我们立刻采取行动。这说明我们反制的底气和捍卫国家利益及经济发展的能力都很强，工具箱里的工具也非常丰富。同样，在国内，我们也有许多应对困难的工具。比如，刚才提到的4%的财政赤字率，以及刺激消费、推进投资等。尽管今年面临内部和外部挑战，但可以说“关关难过，关关过就是”。我们商务部长也提到，“西方不亮，东方亮；北方不亮，南方亮”，我们的牌还有很多，市场也非常广阔。

吴小莉：扩大内需或刺激消费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昨天我们在采访陈文玲女士时，她也提到，我们的服务消费还有很大的空间。您觉得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服务消费领域有哪些比较亮眼的表现，但有些服务消费的供需仍不匹配，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王文：消费仍然是中国经济增长的第一动力，贡献了约80%的GDP。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消费市场，如此庞大的消费市场中，供给和需求之间还存在巨大的不匹配，这也为消费潜力的释放提供了很大的空间。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文旅消费在过去几年非常火爆，去年的文旅消费已经突破了2019年的水平，增长额达到5.7万亿，增长率为18%，是GDP增长率的三倍多。然而，尽管文旅消费看似增长迅猛，但人均消费仍不到1000元。相比之下，我们出国旅游的人均消费能达到2万元人民币左右。这说明文旅消费的需求旺盛，但供给却跟不上。很多景点千篇一律，缺乏高质量的消费产品。比如，能否让游客留下来，建设更好的民宿？浙江的民宿就很受欢迎，旺季时每晚收费可达5000元甚至更高。晚上还可以推出精彩的演出，一场演出的票价可达两三百元甚至更高。其实，老百姓对文旅和服务消费的需求很旺盛，但供给还不够。如果能提升文旅产品的质量，消费增长的空间仍然很大，经济也会持续向好。

吴小莉：这次政府工作报告特别强调了要稳住楼市和股市，我们刚才在聊，我说股市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但您说其实稳住楼市也是首次表述，为我们解读一下。

王文：稳住楼市和股市的表述，确实是第一次把两者放在一起强调。更重要的是，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持续有力地推动房地产市场的止跌回暖”，“止跌回暖”这一表述也是首次出现。为什么？因为去年经过各种政策工具的努力，房地产市场已经基本稳住，尤其是一线城市的房地产市场，很多城市取消限购后，房地产市场基本稳定，但稳定态势仍不够牢固，所以我们要继续“持续给力”。

同样，股市也是如此。我们的2亿股民都知道，从2015年到现在，中国资本市场经历了长达10年的“3000点保卫战”，指数过了3000点后又跌下来，甚至到2700点、2600点甚至更低。但今年不一样了。从去年9月24日以后，股市一直呈现上升态势，今天股市又大涨了三十几个点，现在已经到了3300多点。很多股民认为今年上半年可能突破4000点，下半年甚至可能达到5000点。所以，这种兴奋劲儿需要稳住。因为楼市和股市一方面体现了经济的风向标，任何一个国家，楼市和股市表现好，大家就看好其经济。更重要的是，楼市和股市代表着一个国家国民的预期和信心。中国有2亿多股民，几乎每三户家庭中就有一户炒股，这么多股民不断投资资本市场，说明他们的预期是积极的。

吴小莉：以前对于股市都说它是经济的晴雨表，但在过去一段时间，它并没有真正展现出来。

王文：是的，股市未必是经济的晴雨表，但在某些时候，它一定是经济预期的晴雨表，体现了国家的经济预期。

吴小莉：股市是资本市场的运作，它也有涨有跌。要如何稳住股市？而房地产又该如何稳住？

王文：没错。楼市的稳定从去年开始就在不断发力。稳住楼市非常重要的是结构性调整，通过吸引人口、因地制宜取消限购、提升房地产质量、加大投资等方式，都可以稳住房地产。只要城市是人口净流入的，好的地段和区域的房地产价格就不会下跌。比如，杭州的房地产这两年一直稳定且缓慢回升，一线城市的楼市也在回升。

如何稳住股市？首先，要不断释放资本市场的利好消息；其次，监管执法要更加严格，对股市中的害群之马、垃圾股、财务造假等问题，要用更严苛的手段让它们退市；第三，要进一步开放资本市场，吸引更多国际资金进入中国股市。就像现在世界上很多资金都流向美国的纳斯达克、道琼斯和纽交所，这是因为美国资本市场开放程度高。我们也需要进一步开放资本市场。过去，一些俄罗斯朋友问我，为什么中国资本市场不开放？他们的钱被美国制裁没收了，他们希望能到中国市场分享红利。比如一些俄罗斯朋友提到，他们的资金被美国制裁没收了。他们希望将资金投入到中国市场，分享中国资本市场的红利，但中国资本市场的开放程度还不够。现在，我们通过沪港通、沪伦通等机制，让更多国际资金进入中国股市，未来资本市场的开放步伐还会更快。我相信，随着这些措施的推进，资本市场的稳定和预期都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吴小莉：在今天的记者会上，科技话题也受到了广泛关注。其实，我们都觉得未来已经到来，尤其是以 DeepSeek为代表的一系列人工智能发展，让人眼前一亮。您觉得未来在中国的科技发展方面，我们应该重点布局在哪里？

王文：人工智能已经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领域。过去一个月，甚至连大学教授都感受到了危机。DeepSeek等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可能会让很多传统职业受到冲击。比如，我们写文章、查资料可以用人工智能辅助，学生们交作业也可以用人工智能，但我告诉学生，不能完全依赖人工智能糊弄老师。这说明人工智能正在真正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甚至国家和经济的运行方式。

它颠覆性地改变了世界运行和互动的规律。今年两会，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生物医药等第四次产业革命相关领域成为政府工作报告和代表们讨论的热点。这是非常积极的信号。当全民都在关注人工智能时，它自然会推动产业的市场化和国际化。目前，全世界只有中国和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遥遥领先。尽管美国不断打压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但中国通过以DeepSeek为代表的这一轮技术逆袭，让人们看到了中国人工智能赶超甚至超越美国的希望。

我认为，2025年的两会为人工智能在中国的发展加油鼓劲。我们预测到 2030年前后，中国的人工智能技术有望全面超过美国。我们有信心通过政府的政策支持、民间的创新和企业的努力，在第四次产业革命中领先于世界。

吴小莉：这两年，“新质生产力”成为热议话题。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的创新指数大幅提升，从全球第11位提升到第10位。您觉得未来“新质生产力”还有哪些发展潜力和方向？

王文：“新质生产力”代表着新型工业化和技术革命时代的核心生产力，是中国特有的一个概念。在过去一两年里，“新质生产力”在中国蓬勃发展，呈现出引领世界的趋势。这对中国的经济增长是非常有力的支撑。比如，新能源汽车在过去两年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出口国。再比如芯片领域，尽管美国一直打压中国的芯片产业，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2024 年中国芯片出口额已经超过了美国，达到约1300亿美元，而美国的芯片出口额仅为600亿至700亿美元。这说明“新质生产力”政策在中国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接下来，各地都在牢牢抓住“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机遇，包括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生物制药等领域。我相信，在这一轮第四次工业革命中，中国一定能够领先于世界，推动整个民族的复兴。

吴小莉：谢谢王院长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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