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08-28 作者: 维贾伊·普拉萨德
2024年8月16日,美洲国家组织(OAS)就一项有关委内瑞拉总统选举的决议进行表决,该组织于1948年由美国发起成立,是一个冷战组织。
作者维贾伊·普拉萨德系三大洲社会研究所执行所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外籍高级研究员,本文转自8月28日三大洲通讯社。
2024年8月16日,美洲国家组织(OAS)就一项有关委内瑞拉总统选举的决议进行表决,该组织于1948年由美国发起成立,是一个冷战组织。美国所提决议的核心内容是要求负责委内瑞拉选举的全国选举委员会(CNE)尽快公布所有选举细节(包括地方投票站的投票记录)。这项决议要求全国选举委员会违背委内瑞拉的《选举程序组织法》:该法并未要求公布这些材料,所以这么做将违反公法。但该法规定,全国选举委员会必须在48小时内宣布选举结果(第146条),并在30天内公示结果(第155条),且投票站数据(如投票记录)应以表格形式公布(第150条)。
在华盛顿特区美洲国家组织总部的西蒙·玻利瓦尔厅对该决议进行表决纯属讽刺。西蒙·玻利瓦尔(1783—1830)将委内瑞拉及其邻近领土从西班牙帝国手中解放出来,并寻求实现加强该地区主权的一体化进程。因此,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以国名向他的功劳致敬。1998年,乌戈·查韦斯赢得总统大选,他将玻利瓦尔置于国家政治生活的中心,寻求通过美洲玻利瓦尔联盟(ALBA)等倡议进一步弘扬玻利瓦尔的成就,继续在国家和地区建立主权的征程。1829 年,玻利瓦尔写道:“天意似乎注定美国要以自由之名使[拉丁]美洲蒙受苦难。”在我们这个时代,美国企图通过军事政变或制裁扼杀拉美国家,就是这种苦难的例证。近年来,玻利维亚、古巴、尼加拉瓜和委内瑞拉一直处于这场“瘟疫”的中心。美洲国家组织的决议也属于这种扼杀行径。
《韦霍钦戈的狂欢节》何塞·查韦斯·莫拉多(墨西哥)作于1939年
玻利维亚、洪都拉斯、墨西哥以及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未参加投票(古巴也没有投票,因为古巴于1962年被美洲国家组织驱逐,所以卡斯特罗将该组织称为“美国殖民地部”;尼加拉瓜2023年退出了美洲国家组织,因此也没有参加投票)。墨西哥总统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奥夫拉多尔援引1917年《墨西哥宪法》第89条第10款,阐述了墨西哥决定不出席美洲国家组织会议和不同意美国所提决议的原因,该款规定墨西哥总统必须遵守“不干涉、和平解决争端、禁止在国际关系中威胁使用或使用武力”的原则。为此,奥夫拉多尔表示,墨西哥将等待“国家主管当局”解决任何分歧。就委内瑞拉而言,最高司法法庭就是相关当局,但这并没有阻止反对派拒绝承认其合法性。我们将这种反对派称为“特殊类型极右翼”,他们致力于利用包括美国军事干预在内的任何资源来推翻玻利瓦尔进程。奥夫拉多尔的合理立场符合《联合国宪章》(1945年)的精神。
许多政府明显偏左或中左的国家与美国一起投票支持美洲国家组织的这项决议。其中包括巴西、智利和哥伦比亚。智利虽然有一位钦佩萨尔瓦多·阿连德(1973年在美国实施的政变中被杀)的总统,但在许多问题上(包括委内瑞拉和乌克兰),智利表现出了与美国国务院一致的外交政策取向。2016年以来,智利政府主动邀请,该国已接纳了近50万委内瑞拉移民,其中很多都是无证移民,现在他们随着智利国内敌意不断增加而面临被驱逐出境的威胁。看起来,该国总统加夫列尔·博里奇希望看到委内瑞拉局势转变,这样他就可以下令让委内瑞拉人回国。然而,智利对美国的委内瑞拉政策所持的这种别有用心并不能解释巴西和哥伦比亚的情况。
《无题》巴勃罗·卡拉卡(智利)作于2022年,来源于数字出版物《未来团结》(Lendemains solidaires)第二期
我们的最新一期汇编《面对崛起的新法西斯主义,拉美左翼必须重新找回自己》分析了拉美当前的政治格局,首先质疑了关于拉美已经出现第二次 “粉红浪潮”或进步政府周期的假设。第一个周期于1998年查韦斯在委内瑞拉当选后开始,2008年金融危机和美国“反攻”拉美大陆之后结束,“通过推进拉美一体化和地缘政治主权,正面挑战了美帝国主义”,而第二个周期则是更多的中左翼倾向,“似乎更加脆弱”。这种脆弱性尤其体现在当前的巴西和哥伦比亚局势。卢拉政府和古斯塔沃·佩特罗政府都未能完全掌控其外交部的常设机构。巴西外长毛罗·维埃拉和哥伦比亚外长路易斯·吉尔伯托·穆里略都不是左翼甚至中左翼人士,而且两人作为前驻美国大使都与美国关系密切。值得反思的是,美国在哥伦比亚仍有十多个军事基地,但这并不足以成为第二个周期脆弱性的理由。
在这期汇编中,我们对这种脆弱性提出了七种解释:
世界范围内的金融危机和环境危机在该地区各国之间就该走何种道路制造分歧;
美国重新确立其在第一次进步浪潮中失去的对该地区的控制,尤其对美国眼中的中国入主拉美市场发起挑战。这包括该地区的自然和劳动力资源;
劳动力市场日益散户化模式经营,加大工人阶级的工作不稳定性,并对其群众组织能力产生负面影响。这导致工人权利大幅倒退,工人阶级力量被削弱;
社会再生产的重新配置,其核心是公共福利政策投资减少,从而把照护责任推给个人,尤其加重女性负担;
美国加大在该地区的军事力量,将其作为支配该地区的主要工具,以应对其经济实力的下降;
事实上,该地区各国政府一直未能利用中国的经济影响力及相应机遇来推动主权议程,而已成为拉美主要贸易伙伴的中国并未寻求直接挑战美国稳固其拉美霸权地位的计划;
进步政府之间的分歧,连同新法西斯主义在美洲的抬头一起,阻碍了地区进步议程的发展,包括类似于第一次进步浪潮中提出的大陆一体化政策。
上述几点以及其他因素削弱了这些国家政府的坚定果敢,也削弱了其实现西半球主权和伙伴关系这一共同玻利瓦尔梦想的能力。
《哥伦比亚》安东尼娅·卡罗(哥伦比亚)作于1977年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巴西和哥伦比亚等国的阶级力量对比态势不利于真正的反帝政治斗争。2022年卢拉和佩特罗当选等值得庆祝的选举胜利,并非建立在工人阶级有组织支持的广泛基础之上,从而促使社会为人民推进真正具有变革性的议程。取得胜利的联盟包括中右翼势力,这些势力继续掌握着社会权力,并阻止国家领导人(无论其自身是否无懈可击)自由行使治理权。这些政府的软弱无力是导致特殊类型极右势力发展壮大的因素之一。
我们在这期汇编中指出,“左翼政治计划很难克服工人阶级的日常生存问题,这使得许多进步选举计划脱离了群众需求。受困于就业不稳定的工人阶级需要大规模的生产性投资(由国家推动),前提是每个国家和整个地区都能行使主权。该地区一些国家与美国结盟,削弱委内瑞拉的主权,这一事实表明,这些脆弱的选举计划几乎不具备捍卫主权的能力。
《9月16日之梦》丹尼尔·莱萨马(墨西哥)作于2001年
墨西哥诗人卡门·博洛萨在她的诗歌《现状》中反思了效忠美国政府计划的问题本质。她写道:“飞行中的子弹无信念” (Las balas que vuelan no tienen convicciones)。这些“进步”政府对政权更迭或破坏地区其他国家稳定的行动毫无信念可言。我们理应对他们寄予厚望,但同时也不必过于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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