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晋斌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党委常务副书记、厉妍彤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本文转自11月10日“中国宏观经济论坛 CMF”微信公众号。

美元除了有其他货币具有的贸易汇率指数和金融汇率指数外，还有美元指数。美元汇率指数既有一般性，也有特殊性。固定汇率制下，美元用黄金给自己的定价背书；浮动汇率制下，美元用六种货币给自己的定价背书。1999年以来美元指数有三大特点：篮子中货币不变、权重不变、实时交易。篮子货币不变和权重不变的特殊性促成美元在现有国际货币体系定价中的显著优势：相对于给自己定价背书的经济主体，美国具备综合优势。实时交易为美元市场交易深度和广度创造了条件。美元指数为维持美元货币体系全球影响力及美元实现“过度特权”提供了定价支撑。未来国际货币体系变革的一项重要内容是需要改革美元指数的编制方法。

一、美元汇率指数的一般性

自从固定汇率制解体后，西方各国普通采用浮动汇率制，这导致所有货币都存在两种类型的汇率指数：贸易汇率指数和金融汇率指数。贸易汇率指数是基于一国与贸易伙伴之间双边贸易量权重构造的一篮子货币指数，也称名义有效汇率指数。有效汇率指数经过与贸易伙伴的价格调整后，变为实际汇率贸易指数。该指数主要反映一国商品和服务与贸易伙伴之间的综合竞争力，能体现出汇率变动调节国际收支平衡的作用，通过贸易渠道对一国或者区域外部头寸产生影响。

金融汇率指数是基于一国与其他国家之间双边投资头寸权重构造一篮子货币指数，主要用于体现一国金融资产的综合竞争力，以及汇率变动通过金融渠道对一国或者区域外部头寸产生影响。世界各国目前少有正式发布的金融汇率指数，部分学者在学术研究时通过估算外部敞口数据来构建金融汇率指数（例如Lane和Shambaugh，2010）。

随着我国汇率市场化改革的推进，2015年我国编制人民币CFETS指数是一种人民币贸易汇率指数，采用考虑转口贸易因素的贸易权重法来确定货币权重。由于一国或者区域与贸易伙伴的贸易占总体贸易权重会发生变化，因此，贸易权重是动态变化的。2015年至今，CFETS指数多次调整了贸易伙伴的权重，这与世界上其他经济体编制的贸易指数类似，都会过一段时间调整篮子货币的权重。我国目前尚未正式发布人民币金融汇率指数，人民币兑美元之间双边汇率在较大程度上代表了人民币的金融汇率。

二、美元汇率指数的特殊性

美元有贸易汇率指数和金融汇率指数，但与其他货币不同的是，美元还有美元指数，用以代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美元对外综合价格。在固定汇率制度崩溃不久之后，以1973年3月定期100，美元建立了一个包含10种主要货币的美元指数，而该指数的数据记录最早可追溯到1971年。历史上，美元指数货币篮子也进行过调整。目前所使用的美元指数，是1999年1月1日欧元面世之后，纽约棉花交易所将美元指数期货合约标的物由10国减至6个经济体，欧元成为权重最大的货币。具体而言，美元指数给了欧元57.6%的权重，其余的5种发达经济体的货币权重分别是日元13.6%，英镑11.9%，加拿大元9.1%，瑞典克朗4.2%，瑞士法郎3.6%。

美元指数不是贸易汇率指数，而是代表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综合强弱的金融汇率指数。由BIS、IMF和美联储编制的美元汇率指数都是贸易汇率指数，其权重基于贸易量计算，而且动态调整。通过比较美元指数与这三种贸易汇率指数的货币篮子权重，我们可以发现美元指数并不是通过贸易权重总和来构建的指数，因此不属于贸易汇率指数。美元指数中的六种货币在BIS的窄口径美元有效指数中的权重总和为65.11%，在宽口径美元有效指数中的权重总和为41.24%，在美联储编制的广义美元贸易汇率指数中的权重总和约为47.46%，在IMF有效汇率指数中的占比也不到一半。此外，一些在美元贸易汇率指数中权重较高的国家，如墨西哥和我国，却未包括在美元指数的货币篮子中。

美元指数通过货币篮子中的6种货币给美元定价，从而形成国际金融市场上美元对外的货币价格“锚”，也就是美元指数中的美元只用上述六种货币来给自己定价。由于美元及美元指数中的货币基本主宰了国际金融市场，美元指数也就成为反映全球主要货币强弱的标志，代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美元综合汇率价格。

美元指数期货直接上市交易，反映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实时综合汇率价格情况。实时性是该指数的一个特点，这与一般性的汇率指数不同。实时交易为美元市场交易深度和广度创造了条件。美元指数期货在美国洲际交易所上市交易，美元指数的实时数据由该交易所提供。相较于其他提供月度或日度数据的汇率指数，美元指数更能准确反映国际金融市场上美元的实时情况，对于国际投资者资产配置决策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美元指数代表了一个排他性的国际货币定价利益集团

与其他汇率指数会定期更新货币篮子不同，自1999年1月1日欧元出现使美元指数货币篮子进行了调整后，美元指数的货币篮子再也不曾发生过调整。在1973年美元指数制定时，美元及美元指数中的货币毫无疑问地主导着国际金融市场。但现在，一些非美元指数货币，例如人民币和澳大利亚元，也在国际金融市场上有着一定的产品数量和定价权，却无法参与美元指数内部的价格形成机制，这体现出美元指数货币篮子构成的不公正性和不合理性。

美元指数是唯一主导国际金融市场币值定价的汇率指数。美元指数上涨意味着美元走强，通常指数在95以上就可以认为是强美元，反之在95以下可以认为是美元走弱。由于美元及美元指数货币主导了国际金融市场，美元指数走势的变化影响全球货币走势。这就是美联储加息以来我们经常看到的，美元指数走强，全球许多货币兑美元贬值。具体来说，美元指数走强影响其他货币贬值有两种情况。一是利率机制。美元加息，美元相对于美元指数中的货币升值，美元指数走强，与此同时非美元指数的货币不加息或加息幅度低于美元，在资本市场开放的条件下，利差的变化会导致其货币兑美元贬值。二是流动性机制。由于美元指数的走势不仅取决于美元，还取决于美元指数中的六种货币，在美元不加息甚至降息时，美元指数中六种货币的弱势地位也会反向推动美元指数走强。这时美元资产相对于美元指数篮子货币中的资产更有投资价值，美元就会回流到规模巨大的美国金融市场，对其他货币来说资本外流带来贬值压力。

固定汇率制下，美元用黄金给自己的定价背书；浮动汇率制下，美元用六种货币给自己的定价背书。美元指数篮子货币是选择性和排他性的，作为一个排他性的国际货币定价利益集团，相当程度上已经不能客观反映国际金融市场上美元的对外综合价格，这种特殊性促成美元在现有国际货币体系定价中的显著优势：相对于给自己定价背书的经济主体，美国具备综合优势。因此，美元指数为维持美元货币体系全球影响力及美元实现“过度特权”提供了定价支撑。未来国际货币体系变革的一项重要内容是需要改革美元指数的编制方法，纳入有一定全球影响力的、对美元有直接影响力的货币，以便客观反映美元在全球金融市场上的对外综合相对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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