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2024年1月7日北京日报。

2024年是中美建立外交关系45周年。纪念历史，是为了面向未来。历经风雨、砥砺前行的中美关系能否“再出发”？在美国以“大国竞争”导向处理对华关系的做法不会改变的背景下，中国应当如何应对？目前中美止跌企稳的发展势头会否再次受到“黑天鹅”“灰犀牛”“拦路虎”的影响？对此，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专访前中国驻旧金山和纽约总领馆经济商务参赞何伟文进行解读。

中美关系在缓慢缓和

45年前，拥有完全不同社会制度、发展道路、历史文化的中美两国突破坚冰，建立外交关系，开始了全面交往，凭借的是两国老一辈领导人的卓越战略眼光和非凡政治勇气。

新时代的中美关系发展依然需要这份远见与谋略。去年11月，在世界期待与瞩目中，中美元首在旧金山举行了历史性会晤，开辟了面向未来的“旧金山愿景”。这次会晤巩固了中美关系止跌企稳的势头，为变乱交织的世界注入了难得的确定性稳定性，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欢迎。

何伟文表示，去年以来，中美关系呈现缓慢缓和的总体态势。首先体现在两国政府之间对话交流机制的恢复或建立。除了外交、经济、金融、商务等领域，去年年末恢复的中美军方高层通话对两国管控分析、避免冲突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其次，地方政府和企业之间的交流大大增加，以美国加州州长纽森为代表的美国数个州州长陆续访华，访美的中国省级官员则更多。地方、企业之间加大交流为中美关系发展提供了支撑；再次，民间交流精彩纷呈，美国飞虎队队员、费城交响乐团、乒乓球代表团等民间力量为促进中美关系发展浇筑根基。

“除了这三个力量之外，还要看到市场的力量。事实越来越会证明，美国离不开中国市场。”何伟文强调，去年11月，中国对美出口结束了14个月的直线下跌，转为增长，说明“事情通过努力会逐步改变的”。

走过并不顺坦的2023年，2024年的中美关系是否还会经历磨难？在何伟文看来，旧金山会晤争取到至少一年的窗口期，也就是说，今年中美关系将是总体平稳、小步改善的态势。至于美国总统大选、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等变量会否影响中美关系大方向，何伟文判断，还是首先聚焦其国内政治，一年的窗口期能否继续取决于谁当选美国下一任总统，而台湾地区领导人的选举从目前看还不至于给中美关系带来巨大的变动。

合作不一定需要相互信任

历史是最好的老师。再次回看中美建交的过程，是出于彼此的战略需要。1972年成功访华实现破冰的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实际上是坚定的“反共斗士”。尼克松之所以比民主党政府还要积极推动中美建交，是从美国当时的利益出发，需要和中国合作对抗苏联。从中国的角度，也需要突破西方主导的世界格局，实现发展。“所以，这是一种彼此的战略需要，并不出于相互信任，合作不一定需要相互信任”，何伟文说。

“战略需要”同样适用于当下的中美关系。何伟文分析称，美国与俄罗斯的对抗程度已十分严重，如果再与中国对抗，将面临两面作战，这不利于它希望维持的“自身主导的世界秩序”。同时，在应对气候变化、新能源、人工智能等领域，中美已达成多项合作，美国需要与中国在这些领域继续开展合作。此外，根据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发布的《2023美国对华出口报告》显示，美国对华出口为美创造了100多万个就业岗位。7万多家美企在华投资兴业，年利润达500亿美元。这些都决定了中美之间的合作还会继续。

事实上，中美关系的发展不仅为世界提供了和平稳定的发展环境，也促进了彼此的经济发展。

中美建交的1979年，正好是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了改革开放的方针，开始了中国经济的腾飞，也开始了中国经济融入世界经济的过程。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进一步促进了中国经济的全球化进程。中美建交后两国关系的相对平稳，和来自美国的投资、技术和市场，起到了重大推动作用。同样，中国迅速工业化的进程，巨大的、相对低廉的劳动力资源和庞大的市场，为美国经济发展提供了重大动力。

何伟文举例称，美国硅谷科技巨头和通用电气、通用汽车、特斯拉在中国的投资，对中国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汽车、干线飞机等产业的发展确实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但同时，中国市场也给它们的生存和发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英特尔、高通、美光、德州仪器等美国十大半导体公司，23%至80%销售额在中国市场实现。离开了中国市场，它们的销售额不足以达到足够规模来支撑巨大而持续的研发投资。因此，中美合作是双向而互利的，美国帮助了中国经济发展，中国也帮助了美国经济发展。

中美关系将长期存在两重性

“尽管中美双方都在努力稳定关系，但是根本矛盾并没有解决。”何伟文指出，美国对中国的三个“不能容忍”，决定了中美关系始终带有对抗性矛盾，并且对抗性矛盾导致的美国对华打压目前还是影响两国关系的主要方面。

首先，美国不能容忍意识形态、社会制度、价值观跟它完全不同的中国发展壮大，甚至可能将来发展的比它还要好，以至于动摇美国的世界主导地位。第二，美国不能容忍中国高科技的发展，因为作为一个国家的发展，持续的科技发展能够最后动摇美国的主导地位。第三，美国不能容忍中国推进“一带一路”从而改变美国主导的规则和秩序。

但另一方面，美国又不希望跟中国彻底对抗，因为军事对抗它占不到多大便宜反而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经济对抗已经被政府和拜登政府证明了并不可行，美国企业还叫苦不迭。

从中方的角度来看，在与美国的霸权主义和技术打压坚决斗争的同时，也要积极争取合作。何伟文表示，中国与美国政界、商界、民间的积极交流在过去几年从未停止过。因此，美国的态度有所缓和，是中国坚决斗争与持续努力的结果。

此外，还有经济规律的原因，中美贸易在过去几年虽然受到一些挫折，但是大盘并没有打断，特别是美国领先的高科技公司，很难离开中国市场。

“所以综合以上因素，中美关系的本质还是某种对抗性矛盾，这点没有变。但另一方面又必须、而且可以稳定和合作。这就是中美关系将长期存在两重性。”何伟文总结道，中美合作和共同发展已经是无法改变的历史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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