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3-12-14 作者: 刘英
今年中国经济能实现5%左右的增速来之不易。首先,国内新冠疫情带来的疤痕效应还在持续。其次,国际上还有美欧收紧货币政策带来的资金外流、企业外流等负面溢出效应。
受访者刘英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合作研究部主任,本文转自12月14日长安街知事。
据央视报道,当地时间12月13日,亚洲开发银行发布报告,预计2023年中国经济将增长5.2%,高于此前4.9%的预期。
与此同时,12日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也总结了2023年中国经济发展取得的成绩。
会上同时深刻分析了当前经济形势,系统部署了2024年经济工作。其中有哪些新政策新提法?又释放出哪些值得期待的积极信号?“以进促稳”要如何实现?“先立后破”又该立什么,破什么?中国经济未来发展将面临怎样的国际大环境?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合作研究部主任刘英在长安街知事(微信ID:Capitalnews)“知事会客厅”直播节目(回放)中分析道,中国经济增长5%左右在主要经济体中处于领先地位,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30%以上。同时这种增长,是全面的增长,是兼顾了环保、科技、区域发展的增长。
展望2024年,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金砖暨G20研究中心主任徐飞彪表示,这两年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率在5.5%左右,这是中国经济应该具备的增长能力,随着“九大任务”的落实,将会带来更多新的动能。
直播截图
风高浪急中,中国经济保持增长
知事:今年是全面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的开局之年,又是三年新冠疫情防控转段后经济恢复发展的一年,在如今动荡的国际局势下,中国经济的增长意味着什么?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又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刘英:今年中国经济能实现5%左右的增速来之不易。首先,国内新冠疫情带来的疤痕效应还在持续。其次,国际上还有美欧收紧货币政策带来的资金外流、企业外流等负面溢出效应。同时,地缘政治冲突持续不断,乌克兰危机还没有停止,巴以冲突又以空前规模展开。此外,美欧对华“脱钩断链”到“去风险化”此起彼伏,保护主义、逆全球化持续。
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体现在多个方面,一是经济增速位于前列,二是除了经济增速高外兼顾了发展的质量,三是人口规模超过14亿的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四是走在环境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上,兼顾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不仅如此,中国经济的增长还与世界各国的经济增长紧密相连,共享发展机遇与成果。
知事:会议中同时提到,外部环境的复杂性、严峻性、不确定性上升,在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2023年世界经济是一个怎样的走势?
徐飞彪:外部环境甚至可以用“风高浪急”来形容。总体来看,2023年世界经济复苏乏力,约增3%左右,较上年的3.5%明显放缓,未达到潜在增长率,也大幅低于疫情前的世界平均水平。发展严重分化,多数国家经济不及去年,欧洲十余个国家呈现负增长,美、日及亚洲新兴经济板块和南欧、中东欧部分经济体形势较好。
但从中长期看,2024年增速将进一步放缓,预计回落至2.5%-2.8%左右。未来5至10年,世界经济潜在增长率将大幅下降,回归“低增速,高风险”的平庸期。
“九大任务”指明破局方向
知事:在世界经济增长乏力的情况下,中国经济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尤为不易,会议中也总结了眼下发展面临的困难,包括有效需求不足、部分行业产能过剩、社会预期偏弱等。纵览会议全文共四次提及“内需”,并提到“形成消费和投资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该如何使消费与投资相互促进、共同拉动?
刘英:扩大内需是摆在战略地位上的促增长举措,消费和投资既是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两架马车,也是经济的一体两面。
当前经济面临的问题主要是由于三年疫情之后,外贸订单不足使得企业产量下降,用工人数因而下降,就业率不足,进一步引发了工薪阶层收入水平下降,使得群众不敢消费。消费的萎靡使得企业订单进一步下降,企业没有订单就出现裁减人员、压缩工资等情况,形成恶性循环。因而一味地向企业进行投资并不能有效促进经济,企业即使手中握有资金,如果没有市场,在产能已经过剩的情况下,钱也投不出去。
因此,当前要拉动经济首要的问题就是要从消费端入手,通过发消费券等方式来刺激消费,带动企业订单增长,进而带动投资增加,拉动经济增长。从货币端来看,今年我国也多次降准降息,推动企业融资成本下降,让企业更加有信心去进行投资,进而员工就有更多的收入,消费的信心也相应增加,所以消费和投资是一对互为因果相辅相成的关系。
知事:防控风险,也是一个高频词汇,会议提及要持续有效防范化解重点领域风险,其中专门提到积极稳妥化解房地产风险,那如何有效化解风险呢?
刘英:房地产领域的风险需要高度重视,其中不仅涉及民生,还涉及金融系统的风控和地方政府债务问题。
当下,房地产投资下滑、房地产保交楼问题突出,拉动经济增长的引擎有些熄火,需要通过房地产改革来焕发房地产的活力,特别是在货币政策工具中要增加保交楼举措,要通过政府、央行、金融机构、社区等多方面力量一起来解决保交楼问题,只有及时交楼才能让老百姓拿到房子,拉动上下游产业的发展,进而刺激消费和投资,带动拉动经济增长。
目前,我国也出台了一系列的举措,包括金融16条,降低首套、二套房贷利率,“认房不认贷”等,目的就是来解决目前房地产可能存在的一系列风险问题。房地产行业还需进一步推进模式改革,包括但不限于从原来参照香港的房地产发展模式,改为参照新加坡的房地产发展模式,换言之就是政府与市场两手抓,保障房租赁房由政府托管,而商品房的供应交给市场,随行就市。
在向新的发展模式转变的同时加强监管,让房地产焕发出新的生机,从而继续拉动中国经济增长。
图源:视觉中国
知事:除了上述两项2024年中国经济工作要围绕的重点之外,今年首次将科技创新与制造业发展提到了明年的“九大任务”之列,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徐飞彪:“九大任务”之首就是以科技创新引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这对于破解当下的多种困境是一个重要措施。
首先,以科技创新来推进新型产业的发展,就是在通过新供给刺激新需求,最后推动经济发展,这对于破解内需不足是一个新思路。其次,当下产能过剩,转型升级显得尤为迫切,而通过科技创新就能形成新产业、新产能以及新产品,这也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
此外,中国多项技术遭西方“卡脖子”,面临一系列的封锁和围堵,通过科技创新,在关键产业、关键环节实现突破的话,对于化解外部风险尤为重要。
刘英:今年不仅首次将科技创新与制造业发展提到九大任务之列,而且明确提出要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特别是以颠覆性技术和前沿技术催生新产业、新模式、新动能,发展新质生产力。
我国经济增长早就从要素投入型转向投资拉动型,目前已转变为创新驱动增长方式。而推动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将为加快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持续注入强大动力。
知事:未来中国经济发展会面临怎么样的国际环境?如何扩大高水平的对外开放?
徐飞彪:实际上,今年的进出口形势不是很乐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外需萎缩,如果明年世界经济持续下滑,外需萎缩的情况会更加严峻。此外,大国竞争升级,地区冲突加剧,非传统安全挑战上升,产业链与世界市场面临割裂风险等多种因素,都使得外部环境更加严峻。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要推进高水平开放,首先我们需要发出明确的信号:中国的大门始终对外开放,其次要把内部类型化的堵点痛点和难点梳理出来,形成真正内部统一的大市场,同时要全领域地开放,消除一些阻碍经济要素自由流动的制度性因素,实现制度性开放。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知事:上个月,中国国务院副总理、中美经贸对话中方牵头人何立峰应邀访美,期间与美财长耶伦举行数次会谈,这也意味着中美展开了新一轮经贸对话,中美的经贸合作将会有怎样的前景?
徐飞彪:2023年,经过数月的磨合商谈,两国决定重启经贸对话机制,打通对话沟通管道。目前看来,该对话是可持续的。
开放是两国之需,存在政治与经济基础。双方经过数年的经贸对峙和交流中断,都有重启对话交流的需求。最早,沟通之门是美方主动关闭的,这次又主动要求打开,这是对方面临内外部多重压力下的选择。
在可预见的未来,双方将继续进行多轮会谈,内容逐步深入扩大。预计美方会继续明确其立场,推出新形势下为中美经贸交流设定的新路径,建好竞争“护栏”。同时,也将继续完善和拓展沟通交流管道,在双方利益交叉领域,推进有条件合作,美方或将试图探寻一条同中国既竞争又保持合作的新路。
但当前政治气氛仍然不佳,互信不足,此外明年的美国大选,也将为对话机制的构建和持续带来不确定性。
当地时间11月9日,美国财政部长耶伦与中国国务院副总理何立峰会晤。图源:视觉中国
知事:另一边,在世界经济复苏乏力的背景下,中欧经贸合作也面临困难。此前,欧盟决定对进口自中国的电动汽车发起反补贴调查,本月初的中欧领导人会晤,对包括中国新能源车在内的众多企业未来出海欧洲带来怎样的机遇?
刘英:与美国提出的“脱钩断链”一脉相承,欧盟对中国强调“去风险化”,实际上就是“去中国化”,在美国实施产业链供应链近岸化、友岸化,让制造业回流等举措时,欧盟也受到美国的影响,不仅在供应链方面形成所谓的美欧供应链预警机制,而且在七国集团、二十国集团等会议上举办美欧供应链会议,与美国站在同一个战壕里针对中国。
但其实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欧是最大的贸易伙伴。今年是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建立20周年,我上个月也去欧洲参加了一个中欧论坛讨论,我提出了四点建议,其中有一点就是我认为中欧之间不存在地缘政治冲突。
此前,中欧两国领导人的会面,为消除误解,为增强欧洲的战略自主性,为加强中欧合作提供了重要的指引。同时,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客观上也增大了欧洲对华的需求。作为中国曾经的最大贸易伙伴,伴随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及中欧班列的高质量发展,我们有理由期待中欧合作更加密切更高质量。
知事:对于2024年中国经济发展,国内外也已出现了不少预测。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最新发布的《中国宏观经济分析与预测报告》预测,2024年全年经济增速在4.8%左右,建议2024年设定经济增长目标在5%。这样的目标实现起来会有怎样的挑战?
刘英:我认为需要将目标定在5%左右,尽管明年的5%与今年的5%的增速具有不同的含义,明年的5%是在今年已经增长5%左右的基础上的增速,而今年的5%则是在去年3%的低增长速度上实现的。
从实施难度看,挑战来自国内外,国内需求不振,有效需求不足是大问题,特别是消费者信心不足。但在经济复苏的关键时期,信心其实比黄金还重要。当下中国的经济,无论是宏观政策逆周期调节还是跨周期调节的力度,都还是有相当大的空间的。
此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里还提到了“5个必须”,强调以改革来激发经济增长的内在动力,统筹扩大内需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货币政策方面,我们不是要去搞大水漫灌,而是要更加精准有效地结合当下结构进行调整,让财政、货币、产业以及就业、环保等一系列政策实现协同发力。
此外,在今年十月底举行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中,首次提出要加快建设金融强国,全面加强金融监管,完善金融体制,优化金融服务,防范化解风险,要走一条中国特色的金融发展之路,带来的更将是巨大机遇。
所以2024年定下5%左右的目标是可期的,也是为了提振信心,让大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而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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