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本文刊于12月26日国际商报。

　　2017的脚步越来越近。经历了坎坷起伏的世界经济将在新的一年呈现怎样的发展态势？那些2016年的“黑天鹅”是否会在2017年对世界经济产生更多影响？国际社会为全球经济复苏所作出的种种努力能否在2017年收获实效？本报记者采访多位专家，带来解读。

　　本期嘉宾

　　中国银行投资银行与资产管理部分析师 丁孟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　刘英

　　工银国际研究部主管　程实

　　Q1：2017年全球经济将呈现怎样的发展态势？

　　丁孟：2017年全球经济的总体基调是温和扩张、延续改善的趋势，且改善的速度比较快。具体来说，首先，美国的经济复苏相对其他发达国家来说会更好，欧洲和日本也会继续好转，特别是通胀水平会逐渐上升。其次，中国的经济增长相对来说不像2016年这么乐观，预计在“L”形曲线底部还将持续一段时间，出现迅速的激进的反弹可能性不大，同时断崖式下落也不太可能出现，总体趋势还是在“L”形曲线底部运行并逐步企稳。

　　刘英：2017年全球经济仍将缓慢增长，预计技术创新难有突破，全球性的货币宽松和资产荒仍将持续；保守主义和孤立主义抬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其承诺的政策能否实施增加了美国经济的不确定性；欧元区明年面临荷兰、德国、法国和可能的意大利大选，欧洲银行业危机仍不容乐观，因此欧元区明年增长前景惨淡。日本经济在安培经济学的新三支箭下，负利率持续，经济复苏的可能性有但是不大。同时各国持续宽松的货币政策并没有引导资金流入实体经济，而是在资本市场自我循环，将加剧资产荒。从微观上来看，投资者信心不足，风险偏好降低，导致长期投资缺乏，难以支撑实体经济发展。金融机构惜贷，偏好周期短、回收快、收益高的项目，经济虚拟化、金融化会更加明显。由于主要经济体增长乏力，整体而言，2017年全球经济将缓慢增长。

　　程实：展望2017年，全球还将“慢”步增长路。未来，美、中、欧“三极”的结构性改革进程将对全球经济的中长期前景起决定性作用。我判断，2017年全球经济增速将进一步放缓至3.0%。其中，发达经济体增速降至1.4%，新兴经济体增速为4.5%，两者的增速分化加剧。由于刺激性政策作用衰减，结构性改革尚需时日，所以全球经济弱复苏趋势难有改观，全球货币宽松和资产荒将延续，市场潜在风险依旧广泛存在。

　　2017年，“加快结构性改革—提高生产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将成为新的增长路径，各国的政策也将会从短期危机应对向中长期经济治理加速转变。全球经济的中长期前景将取决于美、中、欧“三极”的结构性改革进展。

　　全要素生产率是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我认为，当前全球内生增长的疲弱不在于资本投入的不足，而在于全要素生产率的低落。全要素生产率的低落不在于技术进步的停滞，而在于生产效率的拖累。因此，当前经济增长复苏的源泉不在于加码刺激性政策，而在于提升生产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然而，要解开生产效率的桎梏，美、中、欧均面临着经济治理长期性、结构化的严峻挑战。

　　Q2：影响2017年世界经济的主要因素有哪些？

　　丁孟：首先，最主要的因素是美联储在2016年12月加息，这将影响全球市场，尤其是美元市场。其次，中国、欧洲、日本都实行了不同程度的货币宽松政策，释放了大量的流动性。随着美联储加息，欧洲和日本可能不会再积极地实行负利率，中国也会更强调对货币政策的针对性调控。再次，政治事件将会在一定的节点上产生一些影响。比如2016年的美国大选，2017年的德国、法国大选，意大利公投结果，英国“脱欧”启动等，这些政治事件会对市场产生一段时间的冲击。

　　刘英：特朗普经济政策、欧元区大选、大宗商品价格、国际局势都会影响2017年世界经济。特朗普明年正式上任，然而，其竞选时承诺废除奥巴马医改、实施减税、增加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提高关税、实施再工业化等战略，能否获得通过仍然是未知数，这将是明年一大不确定性来源。另外一大不确定性是欧元区荷兰、德国、法国的大选，2016年的英国“脱欧”和意大利公投成为点燃欧盟经济危机的导火索，如果右翼政客明年在这三国当选，很有可能导致三国“脱欧”，加速欧元区的分崩离析，给全球市场带来冲击，之前与欧盟签订的贸易协议和投资协定都将受到波及，欧元也将暴跌。原油、铁矿石、煤炭等大宗商品价格今年出现反弹，其中原油的反弹与石油输出国的限产协定密切相关，2017年大宗商品价格是否能继续上涨将决定全球航运业和制造业的景气程度。国际局势仍然动荡不安，中东战乱导致难民扩散，增加了欧洲的不稳定因素，恐怖主义的威胁依然存在，同时大国之间仍然紧张对峙，有爆发局部战争的风险，国际局势直接影响投资者信心和全球经济发展。

　　程实：展望2017年，全球市场的三大主要风险仍然不会明显改善。我认为，随着2017年全球经济增长继续放缓，全球财政风险将高位维持，债务风险压力依然沉重，两极分化风险将进一步抑制全球经济复苏的动能。

　　财政风险：全球赤字高企，财政巩固存疑。2017年，全球财政赤字总体水平仍居于高位。虽然全球财政赤字率将出现自2013年以来的首次回调，但是财政失衡未见明显改善，财政风险依然具有普遍性。相比于发达经济体，新兴市场的财政风险更加集中。

　　债务风险：压力仍然沉重，风险更加复杂。2017年，全球经济将面临更加沉重的债务风险压力。不仅全球债务总量加速反弹，债务风险分布也将加剧失衡，债务风险的总体水平与高危风险源的数量双双提升，进一步增强了区域债务危机爆发的可能性。

　　两极分化风险：全球分化加剧，前景不容乐观。近年来，全球宏观层面的两极分化呈现波动上行趋势，各区域微观层面的两级分化风险普遍存在、不断高涨。2017年，由于全球经济增长放缓和货币宽松长期持续，全球两极分化趋势将进一步加剧，削弱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动力来源，导致长期增长中枢进一步下移，并将加大全球经济治理的博弈复杂性，进而对全球经济复苏带来巨大风险。

　　Q3：新一年中国经济将如何发展？

　　丁孟：从经济增速上来讲，2017年肯定不会出乎现在的预测，不会出现大起大落，基本保持在6.4%~6.5%的略低于现在增速的水平。这样的增速一定能够保证整体就业稳定。

　　从国内供给侧来看，调结构还将继续，且将保持在合适的力度范围内，以便保障经济增长速度相对合理可控，保障就业市场相对稳定，但是不能奢望明年就能立竿见影地看到调结构的效果。

　　另外，房地产、汇率都是市场关心的话题。预计房地产或多或少会存在泡沫，但是对经济的影响不会很大，泡沫破裂也不太可能在2017年发生。房地产经济涨幅继续趋缓，但不会出现超过20%的大幅回落，市场将比较稳定。汇率的压力将较大，因为美国在加息，如果中国的利率维持不变，那么利差将扩大，人民币贬值的压力随之而来。但是，不管是从现在中国外储的绝对额来说，还是从国际收支顺差来说，中国的基础实力还在，因此人民币不会出现失控性的贬值，贬值的幅度是相对可控的。而且，贬值是就2017年全年的整体趋势而言，并不是说这一年里每时每刻人民币都在贬值。随着外围市场的调整，人民币也会有升有贬，只是贬值的压力会更大一些。

　　刘英：我认为明年在全球经济复苏、好坏参半的情况下，中国经济会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化。明年经济下行压力依然较大，但是出口在汇率走低的情况下会有回暖，消费依然是支撑中国经济的重要力量，投资在基建和房地产拉动下在逐步回升。因此，明年整体经济我认为会有所平稳。

　　根据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明年中国将大力扶持实体经济发展，防范汇率风险，加快农业供给侧改革，因此预计明年财政政策难紧，货币政策难宽，“宽财政、稳货币、稳汇率、调结构”将是明年的工作方向。同时中央明确指出要抑制房地产泡沫，政府将增加土地供应，调控房价，预计明年房地产的增长会下降。明年中国经济总体上保持稳中求进的趋势，预计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6.5%，国家将更加重视经济发展的质量，推动创新驱动发展和绿色减排，培育战略新兴产业，加快城镇化建设。农业供给侧改革将为经济发展释放更多的劳动力、土地，提高农业生产率，维护粮食安全，推动农业改革。中国经济明年的基本面是积极向好的，但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较大，因此中国在做好国内战略布局、改善投资环境、推动技术进步的同时也要密切关注国际局势，积极应对，防范风险。

　　程实：中国经济正处于一个三期叠加的微妙时期，即“短周期反弹+长周期下行+超长周期崛起”三期叠加：第一，中国经济短周期处于反弹阶段。以季度为参照，2016年二季度和三季度中国经济已经出现一系列企稳信号。短周期反弹的驱动因素是需求侧刺激性政策，2015年第四季度“三松政策”（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汇率政策）加力，在经过一段政策时滞后，正通过基建投资给中国经济提供刺激性助力。第二，中国经济长周期处于下行阶段。以年度为参照，2016年中国经济依旧处于增长率下滑的通道之中，长周期下行的根本原因是供给侧结构性矛盾给全要素生产率长期提升造成了桎梏。长周期回升则需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走过从顶层设计到细化落实再到显现成效的一段过程。第三，中国经济超长周期处于崛起阶段。以年代为参照，中国经济的金砖本色始终未变，中国经济的国际地位、内在韧性和未来潜力依旧值得信任。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数据，以购买力平价折算，1980年，中国GDP的全球占比为2.32%，1990年为4.11%，2000年为7.39%，2010年为13.82%，2020年预期为19.35%，长期起飞不会轻易中断。

　　Q4：全球经济可能出现哪些亮点？

　　丁孟：首先，美国经济仍是西方的一大亮点。如果2017年伴有科技进步因素，那么美国经济将是2017年世界经济的最大亮点之一。其次，随着外围经济特别是美国经济的好转，外需改善，中国经济处在“L”形曲线的底部的时间不会太长，情况有可能比估计的要好。如果供给侧改革能收到成效的话，那么2017年中国经济将是亮点之一。再次，个别新兴市场国家情况将较好，但对全球经济的贡献不会很大，比如印度。

　　刘英：明年全球经济可能的亮点是中国、印度、美国三国的经济增长。2016年美国GDP总量仍然高居榜首，而且在新能源、人工智能等方面取得了技术突破，特朗普承诺减税和加强基建，推动高新技术发展，而且今年美国经济复苏好于预期，明年美国将继续引领全球经济发展，甚至有可能在一些领域获得新的突破。中国和印度作为新兴市场国家在2016年保持了强劲的增长，两国都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在劳动力、土地、部分高科技领域具有优势。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能够大面积铺开，包括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在内一起帮助整合亚欧大陆的资源和国际产能合作，推动两国经济持续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将会是明年的主要内容，美国需要对基础设施进行升级换代，中国国内和“一带一路”建设都对基础设施有庞大需求，印度也提出加强港口设施建设，同时各国在帮助非洲国家完善基础设施，消除贫困，因此，基建会是明年的另一个亮点。

　　程实：预计全球经济会呈现多元化涨潮趋势。所谓多元化，是指全球经济增长动力更趋分散、驱动因素更趋丰富、区域增长更趋均衡的发展模式。全球化涨潮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新兴市场重新振作，相比发达国家更显强势，全球经济增长动力再度从传统区域转向更具广度和深度的新兴区域。利用IMF的预测数据进行测算，2016年，新兴市场经济增长率领先发达国家的增速剪刀差近5年来首次上升，达到2.6个百分点。2017年，增速剪刀差有望进一步升至2.8个百分点，2020年则有望渐次升至3.38个百分点。另一方面，美国经济不再一枝独秀，全球经济在大分化过程中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由于美联储过度偏离审慎的传统路径、且经济内生增长动力有所削弱，美国经济2014~2015年“周期性领跑”的相对强势在2016年终告结束。在2016年10月的最新预期更新中，IMF对2016年美国经济增速预期比7月预期大幅下调0.6个百分点至1.6%，对2017年美国经济增速预期比7月预期下调0.3个百分点至2.2%，下调幅度排在所有主要经济体的首位。在下调美国经济预期的同时，IMF上调了欧元区、德国、日本和整个新兴市场的经济增长预期，表明全球经济的边际变化更趋“星火燎原”之势。（欢迎关注人大重阳新浪微博：@人大重阳，微信公众号：rdcy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