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访者刘英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合作研究部主任、研究员，本文转自8月2日全球财经连线。

惠誉下调美国信用评级

国际评级机构惠誉1日将美国长期外币发行人违约评级从AAA下调至AA+，这是惠誉自1994年首次发布美国信用评级以来第一次对该国的评级下调。相关解读，我们来连线思睿集团首席经济学家洪灏。

评级下调主要反映未来财政赤字上升

《全球财经连线》：惠誉下调美国信用评级是在提高债务上限之后发生的，这一时点下调意味着什么？

洪灏：惠誉下调（美国评级）并不是一个意外，因为其在5月份已经预警了这次评级下调，但时间点较为奇怪，因为评级下调的原因是美国债务上限讨论及对于财务状况的管理。

但如果是因为这些因素，惠誉应该在债务上限讨论时下调评级，而不是现在。同时，我们看到，债务上限今年并没有对市场和美国经济的运行造成困扰。我们也看到，市场对于美债的需求仍非常旺盛。因此，市场也并没有对美国债务和财务问题表现出担忧。

所以惠誉在该时间点下调评级更多反映的是，其作为一个评级机构，出于评级考虑，即考虑到赤字率，及未来几年赤字和债务负担上升幅度，所进行的技术性下调。但因为其引述的这些原因，以及大家对美国的经济和市场状况都已了然于胸，所以我并不觉得该评级下调含有新消息或新观点。

美债相对仍是最安全的资产

《全球财经连线》：耶伦对惠誉降级表示强烈反对，指出美债仍是世界上最安全和流动性最高的资产，你怎么看？

洪灏：美债肯定是全球最安全的资产。如果美债不能买，其他资产也不能买。美债作为一个主权储备货币，美国不断发债，别人就要不断接，这是由当今世界货币体系决定的。因此，当美债评级被下调，其他国家的评级也要相对下调，即所有国家的评级都要同时下调。

因此，相对而言美债仍是最安全的。所以下调评级并没有太大意义，我相信市场也很快会看清楚这个逻辑，并继续之前的趋势。

对市场影响几何？

惠誉下调美国信用评级将给美债和美元带来怎样的冲击？全球市场又可能会有怎样的连锁反应？其他评级机构会否效仿惠誉调整美国的信用评级？工银国际副总裁、资深固收分析师李月为我们带来他的解读。

中期看不会对美元和美债造成明显影响

李月：这实际上反映惠誉预期美国政府信用风险上升，短期来看，难以避免地造成全球金融市场的波动。这将增加美国政府借贷成本，抬升美元无风险利率水平，我们看到在惠誉宣布下调美国信用评级后，长端美债利率已经出现较明显上升。美元汇率则变动不大，主要因为美元相较欧元和日元等利率优势明显，同时美国经济仍更为强劲，支撑了其货币表现。由于美元在国际融资中处于主导地位，美元无风险利率的上升必然会抬升全球资金成本，并带来流动性压力，推低风险偏好，这对权益资产估值不利。

中期来看，由于美元在全球储备、投融资等中占据主导地位，且有经济、科技和军事等实力的支撑，预计美元地位和市场对美债的信仰仍难以动摇。2011年8月，标普率先将美国长期主权评级从AAA下调至AA+，彼时也引发金融市场剧烈波动，但目前来看，这并未给美元地位和美债融资成本造成明显影响。不过，如果美国政府债务可持续性继续恶化，引发美债危机问题，则可能加快全球去美元化进程，动摇到美元地位和抬升美债融资成本。

不排除穆迪下调美国债务评级的可能性

李月：惠誉下调美国主权评级主要是因为预计美国政府未来三年财政恶化、债务负担较高且不断增长，以及早前两党关于债务上限的争执反映治理标准持续恶化。在这些问题可能继续恶化的背景下，不排除穆迪有下调美国债务评级的可能。

疫情期间，美国政府通过补贴居民部门累积了不小的债务，现时在推动制造业回流美国等背景下，政府也面临加大补贴的支出压力。同时，在美联储快速加息遏制通胀背景下，美元利率较前两年大幅上行，美国政府利息开支压力也激增。尽管现时美国经济仍有韧性，但在加息累积作用下，明年初美国经济仍有陷入温和衰退的可能，届时也将影响到税收等收入，加剧美国政府收支分化的压力。

此外，尽管6月两党最终同意暂停债务上限至2025年1月，但两党依旧是在几乎最后一刻才达成协议，这也反映出美国债务上限问题已经成为两党政治博弈的工具，在两党分歧日益加大下，市场有理由相信届时两党又会围绕债务上限开展新一轮博弈，两党围绕这一问题开展“胆小鬼游戏”，以谋取自身利益最大化，给全球金融市场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这也反映出美国财政治理体系长久的问题，我们预期这一问题将继续存在。

惠誉预测美国经济将衰退

惠誉预测，9月份美联储将进一步加息25个基点，将联邦基金利率推高至5.5%到5.75%的区间。信贷条件收紧、商业投资减弱以及消费放缓，将导致美国经济在今年第四季度和明年第一季度陷入轻度衰退。美国经济衰退的担忧会否加速美联储结束其紧缩周期? 来听听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院委兼合作研究部主任刘英的分析。

美国劳动力市场出现显著放缓迹象

《全球财经连线》：周二发布的数据显示，美国职位空缺、自主离职率均创两年多新低，这是否意味着美国劳动力市场出现放缓？对于美联储决策有怎样的影响?

刘英：从美国职位空缺数创两年来新低、自主离职率也是创出两年多新低来看，美国劳动力市场出现了显著的放缓迹象。由于利率不断抬升，企业投资受到严重抑制，消费低迷则进一步加大企业销售的压力，降低利润增长的空间，并进一步带来经济不景气，进而给劳动力市场带来收紧的变化。这会对美联储收紧的货币政策带来影响。一方面，美国的通胀水平尽管7月份降至3%，但这是低基数带来的数字缩小，实际上美国的通胀水平还要持续，所以美联储需要持续加息，9月份美联储会继续加息25个基点，以控制通货膨胀。另一方面，美国联邦基金利率在5.5%左右的高水平上，会抑制投资和消费，进而带来劳动力市场的职位空缺的减少，甚至失业率的回升，这又给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带来了两难选择，或者美联储处于囚徒困境当中，限制其收紧货币政策。

美债的可持续性存疑

《全球财经连线》：你怎么看惠誉对于美联储货币政策及美国经济的判断？美国经济衰退的担忧会否加速美联储结束其紧缩周期?

刘英：我认为惠誉对美联储货币政策和美国经济判断是准确的，并非带有政治化色彩，因为标普在2011年就将美国国债评级下调至AA+，而且持续至今，所以我不认为惠誉下调评级是政治宣誓。这次下调是惠誉成立以来首次下调美债评级，此前也曾三番五次警告。目前世界三大评级中只有穆迪还维持着美国国债的AAA评级。惠誉此次下调美债评级也是有理有据的。惠誉认为美国政府赤字率将从2022年的3.7%大幅提高到2023年的6.2%，并进一步提高到2024年的6.7%和2025年的6.9%。债务不可持续是惠誉下调的理由之一，更为关键的是，惠誉认为美联储九月份还会继续加息25个基点，美国联邦基金利率将抬升至5.5%-5.75%的高位，而美债也会水涨船高。尽管美国政府债务上限已经推迟到2025年1月1日解决，但美债的根源问题并没有解决。高利率带来的是美国投资下降、抑制消费，进而带来美国经济衰退。惠誉认为美国经济将在今年四季度或明年一季度出现温和衰退。而美债评级遭下调，作为美国财长的耶伦第一个出来反对。美债的飙升带来美债的可持续性令人存疑。美国债务的快速攀升令各国都担心美债的堰塞湖问题，这把达摩克里斯之剑何时会掉下来。我们看到，今年6月3日至7月3日，不到一个月美债就飙升近万亿美元，目前已超过32.32万亿美元的美债到底还能持续多久？我认为对美国经济衰退的担忧会加速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的做法，但无论如何，美联储也要咬着牙硬着头皮加息，因为通胀控制在2%的目标是其职责。尽管加息接近尾声，但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多次表示今年不会降息。而美国经济下行和劳动力市场疲软又让美联储加速结束加息政策，明年进入降息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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