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刚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人民日报高级记者，本文转自5月13日丁刚看世界。

美国和欧盟一直在考虑如何没收价值数千亿美元的俄罗斯资产，以此来支持乌克兰。这暗示了西方越来越担心这场战争会持久化，不得不扩大对俄罗斯的制裁，换取更多的财源。但这种做法已经引发了对国际法和全球金融秩序及稳定的担心。

俄乌冲突爆发之初，美国及其盟国立即冻结了价值3000亿美元的俄罗斯海外资产，其中大部分在欧盟国家，约50亿美元在美国。

西方国家冻结俄罗斯资产的主要理由和依据是因为俄乌冲突。他们认为俄罗斯违反国际法，发动了对乌之战，理应受到惩罚。

但随着战争的继续，这些资金一直未被动用。莫斯科虽然无法运用这些资产，但所属权并未发生改变，它们仍然属于俄罗斯。

实际上，自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以来，欧盟和其他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就实施了一系列经济制裁，包括冻结特定个人和实体的资产。俄乌冲突发生后，美国及其盟友扩大了对俄政府资产的冻结范围。这些行动是对俄罗斯直接制裁的配套措施，旨在施加经济压力，迫使俄改变政策或行为。

按照国际法，一个国家在自卫情况下可以采取必要措施，通常指军事行动，当然也会扩展到经济、贸易制裁的措施。

但是，将经济制裁归类为自卫行为目前国际上并无严格的法律规定。实际上，当美国欧盟对俄实施经济和金融制裁，并冻结俄的资产，已经超越了所谓的“惩罚”，而是自己置身于这场战争之中。

虽然美国和欧盟国家的政府通常可以依据其自身的法律冻结外国财产，但将这些财产变成可以出售的没收资产，仍然需要额外的司法程序，包括法院的裁决。

一年多来，美国和欧洲国家一直在争论没收俄罗斯资产并将其交给乌克兰的合法性。一个问题是，是直接没收这些资产还是先行没收这些资产所产生的利息和收益。不过，问题的实质未变，无论是资产还是收益，至少在所属权上仍是俄罗斯的。

美国最近采取立法措施，通过《重建乌克兰人经济繁荣和机会法案》，授权没收约3000亿美元的已冻结的俄罗斯储备。该法案清楚地表明了美国准备使用冻结的俄罗斯资产支持乌克兰的意图。

与此同时，欧盟也在考虑采取类似措施，目标是到2027年从俄罗斯资产中获得150亿至200亿欧元（160亿至210亿美元）。

这些立法努力引起了人们对一个国家对外国资产采取行动的法律和道德界限的严重关切。

如果俄罗斯选择对资产扣押和没收进行报复，必然会导致冲突大幅升级，甚至引发大规模金融战争。虽然俄罗斯没有西方国家那样在经贸金融等领域具有更强实力，但不能忽视俄采取的报复。因为任何报复措施将会导致战争升级，并严重冲击全球经济，特别是金融体系。

其深远影响可能会导致地缘政治将成为全球金融体系的巨大风险，导致更大程度的分裂与金融秩序的混乱。

对绝大多数在俄乌冲突中保持中立立场的国家来说，没收俄罗斯资产会引发他们对国际贸易金融秩序的担忧。这些国家势必会重新评估国际司法管辖区的资产安全和法律保护，重新评估其金融风险敞口，制定新的法律战略，以保护其资产在未来免遭类似的没收。他们尤其会特别关注如何在冲突时期保护国有资产。

最为关键的是，没收俄罗斯国有资产可能被视为在国际法层面违反了国家主权豁免原则，该原则主张一国的资产在另一国领土上不可侵犯。

现在，美国和西方有一种自我解释的论点，即没收冻结的俄罗斯资产不会影响其他国家的资产，因为这不会改变没有计划大规模战争的政府的动机。这就等于是说，那些主张没收俄罗斯资产的国家是不会（计划）发动战争的，这种说法站不住脚，完全违背了历史事实。

如果美国和西方这些金融强国对别的国家发动了未经联合国授权的战争，其他国家有没有能力在金融领域采取反击？怎么反击？这个问题的背后反映的是现有的国际金融体系及秩序仍然是不公平的，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强者说了算。这是危及全球和平的一个重要因素。

美国及欧盟的作法正在加剧全球对单边制裁和长臂管辖的担心，也损害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西方通过实施严格的一级、二级制裁，已经打开了“意想不到后果的潘多拉魔盒”。

加拿大经济学家杰夫·鲁宾（Jeff Rubin）观点在西方有一定的代表性，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他写道，“制裁卢布并没收俄罗斯央行三分之一的外汇储备本应削弱俄罗斯经济。相反，它已经使美元失去了作为世界石油货币的五十年地位，并且可能很快就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它曾经作为世界上唯一储备货币的无与伦比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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