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定定系海国图智研究院院长、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人大重阳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2022年10月21日深圳特区报。

当地时间10月20日，英国首相伊丽莎白·特拉斯宣布辞职，距离她上任仅仅过去45天，成为英国史上任期最短的首相。与此同时，特拉斯宣布下一任首相将在一周内产生。特拉斯上任45天内发生了什么？她为何匆匆辞职？英国下一任首相将会是谁？英国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激进减税引发震动

政治信任荡然无存

使特拉斯陷入执政危机的，是她激进的减税政策。在当选首相后不到一个月，特拉斯推出了极为大胆的经济改革方案，最核心内容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最大幅度的减税计划，包括取消将公司税上调至25%的计划、取消45%的最高税率、大幅削减印花税等等，涉及到的总支出规模预计约450亿英镑。

特拉斯极为大胆的减税计划随即引发英国市场剧烈震动，英镑大幅跳水，英国国债遭遇大范围抛售，一时间英国经济面临极大风险。这迫使英国央行在本已大幅度加息的紧缩政策基础上，又宣布“以任何必要的规模”临时购买长期国债，以尽快起到救市作用，与特拉斯的经济政策形成了“左右互搏”的冲突。

资料图：英国首相特拉斯此前在首相府发表讲话。新华社记者 李颖 摄

不仅英国国内各大政党强烈批评该计划，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罕有发出声明表示不认同，就连美国总统拜登也表示“我不是唯一认为这是错误政策的人”。

面对质疑，特拉斯起初仍然坚持己见。然而，不久后，负责执行这一减税政策的财政大臣夸西·克沃滕遭到特拉斯的解雇。此后，接替财政大臣的杰里米·亨特在新财政计划中，将原先的大幅减税措施全部取消。至此，特拉斯的减税计划在极短时间内夭折，而这种政策“急刹车”也让保守党内部纷纷质疑其是否胜任首相一职。

不仅如此，英国民调机构舆观调查网（YouGov）10月14日进行的民调显示，特拉斯的民众好感度为负70%，成为史上“好感度”最低首相。从保守党内部到广大选民，对特拉斯的政治信任几乎荡然无存。尽管特拉斯在19日的议会问询时还声称自己“是斗士，不会轻言放弃”，但随后一日就发布声明表示“无法完成保守党赋予她的使命”，黯然离职。

谁将成为继任者？

特拉斯辞职后，保守党随即宣布将在一周内开展新任党魁选举，候选人须在周一的首轮投票前获得至少100位议员的提名，预计最迟将在下周五之前产生新任党魁，进而接替特拉斯成为新首相。谁将成为继任者？

01

印度裔首次入主唐宁街？

资料图：2021年10月，时任英国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离开办公室。新华社发 雷伊·唐 摄

目前呼声最高的候选人是曾与特拉斯竞争到最后一轮投票的前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苏纳克本已有着十分丰富的政坛经历，目前在保守党议员间也享有一定的支持度。不过，苏纳克在此前的党魁选举中败给特拉斯，重要原因则是他相对温和的政治立场，没能吸引保守党内的传统右翼派别。但本轮选举如果仅在议员间展开，苏纳克的胜算或将明显增加。

此外，如果苏纳克成功当选，将成为英国史上首位印度裔首相。他在上一次参选保守党党魁期间，就曾表示希望促进英国与印度之间更加便捷的人员来往，更加密切的经贸关系。对于当前脱欧后急需寻找新市场，重新构建全球贸易往来的英国而言，作为新兴经济体的印度乃至南亚、亚太地区，都是理想的合作目标。印度裔领导人或将为英国的对外关系带来一些新的信号。不过，苏纳克的个人背景与印度的联系极为有限，英国当前对亚洲的影响力也有限，即使苏纳克顺利当选，也很难根本改变英国外交当前的方向。

02

再迎一位女首相？

资料图：2019年6月，时任英国国防大臣彭妮·莫当特准备出席北约国防部长会议。新华社记者 张铖 摄

另一位大热人选，则是同样参加了上一轮选举的现任下议院领袖、枢密院议长彭妮·莫当特。莫当特与特拉斯同在2010年首次进入议会，不过莫当特在保守党内的工作时间更长，政治立场相对更稳定，上世纪九十年代就与时任首相约翰·梅杰有工作交集。莫当特曾短暂担任英国史上首位女性国防大臣，也曾负责贸易事务，被认为是保守党主流在特拉斯之后可能关注的另一个选择。莫当特的一大劣势在于她的公众认知度及党内广泛认知度不足，这也使得她在上一轮党魁选举中没能晋级到最后一轮，最终票数排名第三。但与苏纳克相似的是，如果新一轮选举主要由议员决定，莫当特的关注度也会有显著提升。

03

鲍里斯·约翰逊“回锅”？

资料图：鲍里斯·约翰逊此前离开首相府。新华社发 史蒂芬·程 摄

在这两位大热人选之外，现任国防大臣本·华莱士、财政大臣杰里米·亨特也都是英国媒体猜想的潜在人选，但这两位保守党政要都表明自己无意参加竞逐。此外，舆论对这两位的关注度，也远不及目前呼声更高的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特拉斯陷入执政危机时，有不少保守党成员都开始呼吁约翰逊回归。近期一份保守党成员的民调显示，32%的受访人士支持约翰逊接替特拉斯，而支持苏纳克的则占23%。尽管约翰逊此前也是因丑闻被迫辞职，但他在保守党内仍然享有广泛支持。有部分声音认为，如果约翰逊确定参选，他至少能够获得60名党内议员的支持，他“回锅”担任首相的可能性显著存在。

数次走马换将

英国政治危机深重

特拉斯下台后，英国即将面临2016年脱欧公投以来第四次首相更替，原本有着相对稳定政治轮替传统的英国，近年来的议会政治却频繁遭遇严重危机。尽管保守党在2017年与2019年两届议会选举中牢牢掌控议会多数，但保守党内却频繁爆发政治信任危机，不断有阁僚因丑闻或政策分歧而辞职，担任首相职务的党魁也时常因领导力不足而被迫下台。

特拉斯则是近期最为鲜明的例子，这其中不仅有特拉斯个人的政治领导力与决断力不足等问题，也同时体现了英国议会政治制度因近期严重的社会经济危机而开始失效。英国国家统计办公室（ONS）发布的数据显示，9月消费者价格指数（CPI）上升了10.1%，超过8月的9.9%，同比增速再一次达到40年来的最高水平。在俄乌战争、美联储加息、以及脱欧之后贸易结构重整等因素的加持下，英国社会正在承受政治停摆、决断无力带来的严重后果，即便此后保守党能够顺利选出新一任党魁接任首相，恐怕也难以立即带领英国走出当前的困境。

前首相约翰逊在离职前，以《终结者》电影中施瓦辛格的经典台词“Hasta La Vista, Baby”（宝贝，再会）来结束自己的下议院讲话，特拉斯之后，约翰逊再任首相是否将是英国政治的下一站？不论结果为何，史上最短的首相任期，以及近一个多月来英国议会政治的乱象，或许都在暗示着，这一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内部衰败和深重危机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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