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晓晨为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本文刊于2015年10月15日《社会科学报》。

　　2015年9月4日，第六届阿富汗区域经济合作会议（RECCA）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召开。本届会议的主题为"穿越（经过）阿富汗的丝绸之路"。阿富汗总统加尼出席开幕式并发表主旨演讲，首席执行官阿卜杜拉出席闭幕式并致辞。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伊朗、土库曼斯坦、印度派出了部长级代表出席，来自四十多个国家及国际地区组织的代表参会。

　　中国政府派出了以驻阿富汗大使邓锡军为团长的代表团与会，并代表王毅外长发言。作者代表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参加会议，并受大会任命，代表与会全体各国学者做总结发言。因此，作者得以近距离观察阿富汗问题的国际治理机制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如何回应各种丝绸之路倡议

　　2001年底，随着美国打垮塔利班政权，阿富汗的和平重建被提到了议事日程，有关阿富汗重建问题的国际治理开始有了雏形。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机制正式发起于2005年，第一届在喀布尔举行，之后的四届分别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土耳其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和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举行。会议总体围绕着以通过基础设施的建设、加强贸易投资与合作以提高该地区的福利，特别是在各种形式的交通和能源发展方面开展多个项目的合作。会议的自身评价是："经过五届的举办，已经对阿富汗地区的经济建设有了重要的理论支持。"

　　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形成机制性的年度会议，其召开年份具有较大随意性。自2012年以后，已有三年没有召开会议。就在此期间，2013年9月，中国提出了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设想。这受到了包括阿富汗政府在内的有关国家政府的广泛响应。那么，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应如何回应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如何回应各国提出的各种丝绸之路倡议？这是本届会议的一个重要背景。

　　确认"一带一路"倡议重要地位

　　本届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设置了三个政府间工作组，学者论坛的议题也围绕着三个工作组展开：第一，地区能源与资源合作；第二，地区互联互通；第三，通过私人部门的商业合作。这是本届会议最关注的三个问题。

　　从最后一次会议的备忘录来看，本届会议、尤其是学者论坛取得了如下成果：

　　第一，将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与设施联通放在首要地位；第二，促进投资与资金融通，推进对公私资本的研究，包括主权财富基金与公私合营模式（PPP）；第三，加强政策沟通，和其他地区合作机制密切协调，例如伊斯坦布尔进程、上海合作组织、南亚区域合作联盟等；第四，强调民心相通的作用，加强对新的地区合作领域的研究，例如公共卫生、环境保护等；第五，通过建立地区工商业投资顾问协会等方式推进贸易畅通，促进贸易与投资；第六，除了矿产资源与天然气外，推进对水资源管理等议题的研究；第七，从多边开发机构那里获得技术与资金支持，包括传统的多边开发机构和新的机构，例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新开发银行（又称金砖银行）等，还研究了阿富汗加入亚投行的问题；第八，能源与矿产资源的合作是重建阿富汗、重塑阿富汗在亚欧大陆上的中心位置、发挥其地理位置优势的一个关键。

　　最后，会议介绍并研究了多个丝绸之路倡议，包括新近的中国提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与"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合称"一带一路"）倡议。会议认为，不同国家提出的多个丝绸之路倡议是能够以开放包容的方式携手并进的，能够将成果惠及阿富汗人民。备忘录还指出，推进这些丝绸之路倡议需要一步一步来，首先学界要提供坚实的研究和可行性分析。备忘录特别提到，安全议题是推进各种丝绸之路建设的前提，应当保护投资与贸易通路，稳步推进，支持阿富汗建立国内和平的谈判与努力。

　　可以说，本届会议最大的成果之一，就是在一个美国占有很大发言权的阿富汗重建问题的国际机制上，第一次以文件形式明确确认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地位，并将"一带一路"的"五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揉"进了备忘录。大会最后通过的《主席声明》明确提出："与会代表注意到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及其对东亚、中亚和南亚广泛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潜力。"另一方面，大会文件也并没有对中国的"一带一路"提出过高或过于具体细节的要求。

　　国际治理背后的大国博弈

　　总体上，阿富汗的和平重建符合各方利益，而阿富汗自身又难以担负和平重建的重任，因此需要国际治理。这是阿富汗重建问题国际治理的机理。然而，在任何时候，国际治理同时也意味着国际博弈。

　　从某种程度上，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从建立之日起就是对上合组织涉及阿富汗问题的一种反应，希望平衡中、俄的势力，或者将中俄也协调到统一的机制中来。2004年，美国小布什政府正式提出"大中东计划"，该计划将阿富汗也纳入进来。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就是在这样的复杂背景下发起的。

　　2011年7月，美国提出"新丝绸之路"计划，最初意在经过阿富汗打通从中亚（能源供应端）到印度（能源需求端）的能源通道。这样，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有了新的目的，那就是推进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TAPI）管道项目。不过，时至今日，这个项目仍更多停留在构想阶段。

　　此外，土耳其也提出了自己版本的丝绸之路计划，这凸显了土耳其试图重塑其大国地位的努力。印度与伊朗合作提出通过恰巴哈尔港连接阿富汗、伊朗与印度的贸易和能源通道方案。巴基斯坦作为阿富汗传统的通向海洋的通道，对阿富汗局势具有无可替代的影响力。俄罗斯与中亚诸国通过各自渠道，也参与到阿富汗问题的国际治理中。

　　近两年，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给包括阿富汗在内的沿线国家以希望。本届阿富汗地区经济合作会议是美国的"新丝绸之路"与中国的"一带一路"的一次相遇。

　　随着美国战略重心大转向，从重视中东转向重视西太平洋，美国对阿富汗的政策也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需要其他国家进入阿富汗，参与阿富汗问题的国际治理。与此同时，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而阿富汗的稳定与否与"一带一路"的建设密切相关。今后一段时期，中美及其他有关国家在阿富汗问题的国际治理上将呈现出既合作又博弈的关系。（人大重阳实习生金鹏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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